五、一封二十年前的信,让李家换了当家人 (第11/16页)

杨明轩没想到他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反倒怔了一下,继而说:“太太,那就请你说句话吧。你指定的人,就是李家的新主人,也是咱们的新东家。”

李太太目光闪了一下,迟疑着开口道:“按理说我应该选钦儿,可是他毕竟年轻,我的意思是想请杨大朝奉辛苦些,代他掌管两年,等……”

“太太,你不要说了。”杨明轩连连摆手,“我这个糟老头子岂能当此大任?少爷虽然年轻,可是前年我那间当铺遇上骗子,害得老头子险些当场自绝,是李少爷救了我,脱手千金代赔了银子,而且当着众人全了我的脸面。当时我就想,李家到底来了正主,能够识商人重商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再说甘罗十二拜相,掌一国政事,少爷已经年过二十,正是风华正茂,有我们这些掌柜齐心合力保着,太太就放心吧,绝错不了就是。”

杨明轩说的这件事,李万堂最知底细,根本就是李钦自编自演的一出戏,为的是收服这个倔老头子,好为李家筹集六百万两的银子来买“天下第一茶”的称号。见杨明轩还被蒙在鼓里,一个劲儿地夸赞李钦,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要当场揭穿他,让外人看一场大笑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愿再待下去,抬脚向楼下走去。

李太太张口欲言,却又勉定心神安坐着,喊了一声李钦:“还不送送你爹爹。”

“不必了。他还有大事要办,何必理会我这个外姓人。”李万堂头都没回地走了出去。

王天贵此时一百个称心如意,痛快得直想扯起嗓门来一声上党皮黄。他眼珠一转,故意大声道:“钦少爷,哦,不,是我失言了,李东家!”又走近几步,笑眯眯地说,“方才李老爷正与我们商量,要将李家的盐场让与徽商,现在他不管事了,请问李东家,这盐场,李家到底还做不做?”李钦本来还有些缩手缩脚,一听这话顿时激起一股气,把胸膛一挺:“做,当然要做!”他面向杨明轩和各家掌柜,“我们李家在北方世代经营的产业不能放弃,这是诸位掌柜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李家的根基,无论怎样一定要维持下去。南边的盐场是生财的利薮,更是绝不能放弃的生意。诸位放心,就算你们经营不善,盐场赚来的银子也足够补贴这些亏空,分红开饷都不会少了一分一毫。总而言之一句话,李家绝不会让大家寒了心。”

“好!”王天贵笑得合不拢嘴,李钦可比李万堂好对付多了,“我不是李家的掌柜,也听得意气风发。李东家新铏初发,已见长才,真是了不起。”他转而对四大恒的掌柜道,“几位都听见了,方才的事儿已经一笔勾销了,两淮盐场今后依旧是李家主持。”

焦掌柜、张掌柜等人彼此看了一眼,面上都是神色复杂,眼见一个大好机会从手里溜走,却又只能无可奈何。李家新换了东家,今后的生意还要多靠他照拂,更加不能说什么扫兴的话,几个人心意相通,齐齐举杯,向李钦道喜。

李钦还酒并邀请其他掌柜入席,楼上顿时热闹起来。这一桌原本是李家告辞两江商场的别宴却眨眼之间变成了新东家走马上任的贺席,身历其间真有目眩神迷之感。

李万堂在楼梯口,上面传来的喧哗声声入耳,听着李钦那大而无当的夸夸其谈,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走出同庆楼。

街上正有一辆马车停住,一人下车向里走,抬头却是一愣。此人正是侯二爷,胡老太爷忙着筹集银子,派他来先与李万堂商议盐场的事儿。他路上耽搁了,来到同庆楼正好遇上李万堂出来。侯二爷参加过万茶大会,见过这位名动公卿的“李半城”,印象很是深刻。他怔了一下便笑道:“李东家,莫不是等急了,失礼失礼。”

“你是……”李万堂却不认得他。

“在下是徽州泰来茶庄的大掌柜,姓侯,胡泰来是我舅父。”

“哦。”李万堂明白了,他向楼上看了一眼,微微苦笑着拱了拱手,“实在抱歉了。李家的事儿如今已与我无干,谈好的交易只能就此作罢,请代我向胡老太爷致歉,改日我必亲自登门赔罪。”

“这、这是哪儿的话。怎么会……”侯二爷冷不防听了这么一句,惊得张口结舌。李万堂却不再理会他,沿着长街向南走去,两淮盐场不必再去,“李府”他也不想回,上个月刚刚给鸡鸣寺布施了一千两银子,暂且到那里落脚便是。

“恐怕还不到乐享其成的时候。不是我危言耸听,现在的情形比从前还要糟,不仅前面有古家这头饿狼挡道,而且后面还多了一只老虎,稍一疏忽,只怕李东家就要被人吞到肚子里去啊。”王天贵特意寻了一处斗室,将李钦邀来,开口便说得李钦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