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封二十年前的信,让李家换了当家人 (第9/16页)

“你们不在各处经营生意,却都跑到两江来,要是耽误了买卖,李家的规矩你们不是不知道,还不给我回去!”说着又把严厉的目光转向李钦,伸手重重一拍桌子,“还有你,盐铺经营不善倒也罢了,偏偏还不安分,给我滚回去!”李万堂打算先发制人,散了李太太的爪牙,再慢慢解决此事。

话是说出来了,可是对面一片寂静,那些往日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大掌柜,个个都恍若未闻,只有李太太不屑地哼了一声。

王天贵想不到紧要关头会有人来搅场,当然愿意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大声笑道:“原来都是同行,还有李家嫂子和少爷,这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应该一起入席痛饮几杯嘛。”李万堂双眉一挑,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强大的威压:“你们都是大掌柜,最少的也做了十年,此刻装聋作哑,难道想被李家扫地出门,重新去当个伙计?”

李太太向两边看看,见有人随着这句话将头垂得更低,她忽然一笑:“李家的生意用什么人或是不用什么人,或者做什么买卖,今后都轮不到你操心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家的主事人是我,我不管谁管?”李万堂瞪着自己的妻子。

“从前是你,但今后就是他!”李太太向旁一指,指的当然是李钦。

李钦见父亲如电般目光射向自己,先是一悸,李太太断喝一声:“有我在,你怕什么!从今往后李家就是你说了算,拿出点‘李半城’的样子来。”

李钦向四面看了看,仿佛刚刚才把事情弄清楚,他咬了咬牙,半转身扶过一位满脸皱纹、年过耄耋的老者,将他扶入座中,亲自倒了茶奉上。

李万堂认得这个人,这是李家年纪最长的大掌柜,京里“同和当”的大朝奉杨明轩,论资历别说李家,就是京商中也没人超过他,他打从嘉庆三年就在李家学做生意,见过四次登基大典。按说这个年纪,早该回家享福了,可是当铺最重眼力,杨明轩做大朝奉,几乎一辈子没打过眼,所以就一直干了下去。

李万堂一见是他,就知道事情麻烦了,这个倔老头一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因为他资望甚重,当铺又没出过事,李万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他没几年活头了,索性由他去,没想到李太太这一次居然千里迢迢把他也找来了,当然是为借此老的资格来对峙自己的威望,事情远比自己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果然,杨明轩撩起眼皮瞟了李万堂一眼,匀了匀气,先是拱拱手,对李太太道:“您和少爷也请坐吧,东伙情谊虽厚,毕竟身份不同,你们站着,我不好说话。”

见李太太坐了,杨明轩这才转而面向李万堂,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李老爷,这两年一向少见了。”

李万堂见事情绝难善了,索性坐下,淡淡道:“你这么大岁数了,何苦舟马劳顿,也来跟着蹚这趟浑水。”

杨明轩微微一笑:“老朽今年八十有七,何止一脚迈进棺材,简直是已经收了阎王爷的请柬,就等着小鬼来接了。就算人家许了我什么好处,我还能有几天花用?李老爷问得对,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又要大老远跑来呢。那是因为我还欠着老东家一件当物,没有取赎之前,难以闭眼啊。”他口中的‘老东家’,人人都知道指的并不是李万堂,而是当年选李万堂入赘李家的老主人,也就是李太太的爹。

“这件当物没有当票,老东家说了,要我亲自保存,只有他的女儿才能将其赎回,其他人一概不许碰这件东西。既然李太太送信来,说要取赎,那我不能假手他人,只好亲自将它带来,以免违背了老东家的吩咐。”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扁长的银匣子,由于时间久了,银子已经有些发黑,上面用金锁锁着。

杨明轩将盒子放在桌上,向李太太点头示意。李太太从贴身处拿出一把打造得极为小巧的金钥匙,用烛火融开封住锁眼的蜡,钥匙一转打开了银匣,就见里面是一封打着火漆的信。站着的那些掌柜中,多数都露出茫然的表情,只有二三个人发出呀声。

“董掌柜、刘掌柜、还有司掌柜,请你们出来。”随着杨明轩点了名字,被点到的三个掌柜都走了出来,这三人清一色须发皆白,面容苍老,岁数最小的也年过花甲。

“这封信你们不会忘了吧。当年十个掌柜再加上京商会馆的主事一起看着老东家用火漆封缄。连我在内,如今就只剩下咱们几个老哥们还活在世上了。”杨明轩举起信,将火漆朝向他们,言下无限感慨。那几个人都默默点头,示意杨明轩的话没错。“那我可要拆信了。”李钦过来用小刀卸去火漆,杨明轩抽出信纸,却并不看一眼,反倒是向李太太投去询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