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转变(第19/32页)

科雷亚的经理叫阿尔瓦罗。有一天他对我说:“你想不想去看看她们究竟在做些什么?”那时我们在首府的一家咖啡馆里,喝完咖啡就准备开车回家,他抬抬下巴,示意我看午后艳阳下从窗外走过的一群衣着鲜亮的非洲女人。下午看到的通常是神情呆滞的乞儿,蓬头垢面,倚着墙壁、橱窗或柱子,嘴巴缓缓地一张一合,似乎什么也看不见。甚至你给他们钱,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而不管你给多少钱,他们都永远不会走开;你只得学会不理他们。女人们则不同。她们打扮得很华丽。我猜她们是军妓,我对阿尔瓦罗说,我很想看看她们在做什么。他说:“那我明天晚上来找你。晚上比较好,周末就更好了。你得找个借口应付安娜夫人。”

阿尔瓦罗说得容易,我发现做起来很难。十年来我从没对安娜撒过谎;没有这种机会。起先在伦敦,看不到前途的时候,我编造了一些事情,主要是关于我的家庭背景。我不知道安娜相信多少,或者在乎与否。到非洲后不久,我不再维持这些谎言;它们在我们这个半黑半白的圈子里显得毫无意义。这些年来,安娜已经看清了我的真面目。这和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并没有很大不同。而她也从未提起我先前对她编造的那些瞎话来让我感到自卑。在非洲,我们非常亲密,那种亲密显得很自然。她给了我非洲生活,她是我的保护人,我没有其他依靠。所以我觉得很难找借口骗她。因为这个,第二天我心神不宁。我开始编故事。听着像谎言。我努力编得圆满,结果又变得太复杂。我想:“我说话越来越像下人了。”接着又想:“我要像在伦敦时那样了。”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安娜却几乎没在听我不得不说的话。她说:“我希望卡拉能有个庄园可回。”就这么简单。但我知道我已经打破了某种东西,结束了某种状态——几乎毫无缘由。

阿尔瓦罗准时得要命;说不定他早就等在庄园外面的黑地里了。我以为我们要去城里,但阿尔瓦罗没有让车子驶上大路。我们慢慢地行驶在小路上,一切对我而言再平常不过,即便在黑夜中。我觉得阿尔瓦罗是在消磨时间。我们驶过棉花地,驶过开阔的灌木林,驶过黑黢黢的腰果种植园。每隔几英里就有一座村庄,我们于是放慢速度。有的村庄里有夜市,四面敞开的矮棚里摆着小摊,点着防风灯,出售火柴、散装香烟和各种小罐头。几个从不考虑将来的男女或孩童那天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便坐在路边,用纸袋罩住一截蜡烛,旁边放着各自的一小堆木薯干、辣椒或蔬菜。仿佛他们在扮家家,在玩买卖游戏。我总有这种感觉。

阿尔瓦罗说:“帅吧,哈?”我对其中一些村庄非常熟悉。这些夜市我也见过好多次。我和阿尔瓦罗出来可不是为了看这些。他说:“你想看非洲人晚上都干些什么。我不是在带你看吗?你来这里十年了。我不知道你对这里了解多少。不出几个钟头,我们开过的这些路上就会挤满寻找刺激的人。今天晚上,就在你周围,将有二三十个聚会。你知道吗?他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跳舞,我告诉你吧。”

路虎的头灯一闪,恰好罩住我们前面一个穿吊带裙的小女孩。她站在路边,灯光下脸庞亮晶晶的,看着我们驶过。阿尔瓦罗说:“你看那女孩有多大?”我真的没想过这一点。那女孩和许多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再见到我不会认出她来。阿尔瓦罗说:“我告诉你吧。那女孩十一岁左右。她刚来过第一次月经,这就是说她已经为性做好了准备。对于这类事情,非洲人很明智。不会像外国人那样胡来,同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那姑娘,在你眼里什么也不是,但她每天晚上都跟男人干。我说的这些事,你都知道吗?”我说:“你说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他说:“你知道,我们也是这么看你的。希望你别介意。”十年来,我确实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这些村庄和走在路边的非洲人。我以为那是因为缺乏好奇心,是出于残存的种姓观念。而同时也因为我不属于这个国家,没有接受过它的性训练(尽管我已经有过观察),此前也没有阿尔瓦罗这样一位向导。

最初,我并不了解荒野生活的乐趣。我曾以为那些混血儿监工同非洲人生活在一起,屈尊俯就,不会有多快乐。现在我才发现,对于有些人来说,其实生活中刺激不断。阿尔瓦罗住在一栋肮脏的四居室混凝土房子里,那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科雷亚庄园一处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看上去一点也不舒适,不配称为“家”,可阿尔瓦罗却带着他的非洲妻儿在那儿住得很开心,他还有若干情妇、小妾以及周围村庄里逢场作戏的女人。换成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阿尔瓦罗都过不上这样的日子。那天晚上,我一开始以为阿尔瓦罗只是在小路上转悠,消磨时间。其实不是。他是在向我展示珍宝藏在哪里。他说:“瞧瞧刚才那姑娘。要是你停下来问她路,她就会把那对小乳房挺到你面前,她知道自己在干吗。”我这才明白阿尔瓦罗已经兴奋起来了,想着那个小女孩或别的女孩把乳房挺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