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婚(第4/8页)

“不要,”阿尔玛说,“你自己看看,到处是镜子,因为蜡烛摆在镜子前看上去更漂亮。我不想要更多的镜子了。”

“我想要。”薇薇安突然插嘴,海因茨尖锐地告诫她:“人家没问你,薇薇安。”

“我的清洁女工,”阿尔玛赶快打岔,“叫埃尔菲,她母亲在马戏团给一位魔术师当过多年助理,每天晚上都扮演被切割的处女。”

大家都笑了起来,莱奥问:“这对你那位清洁工的工作有影响吗,她是不是也把所有东西都肢解了?”“没有,”阿尔玛说,“可她令我抓狂,因为她不断与她所打扫的东西自言自语,一边干活一边评论。她对瓷砖说:‘瞧瞧你们脏的,等一下,现在埃尔菲拿着海绵擦来了。’对水桶她会说:‘水又变黑了?那埃尔菲就去换一桶干净的水来。’”

“我们家是加博尔打扫卫生,”克里斯蒂安说,“加博尔擅长这个。”

对此阿尔玛并不怀疑,只是琢磨加博尔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他在一家匈牙利餐厅当跑堂,他自己就是匈牙利人,阿尔玛不喜欢他,怕他利用克里斯蒂安。可他说的匈牙利方言挺可爱,她喜欢听他说话,就问道:“饭馆里有什么新的故事,加博尔?”因为他工作的地方总有奇闻异事。

“有,”加博尔说,这个晚上他令人奇怪地显得有些沮丧,话很少,“有个聋哑人的故事,让克里斯蒂安讲吧。”克里斯蒂安握住了加博尔的手,这个举动令大家觉得稍微有点儿意外。然而他开始讲述,前不久有个聋哑女孩挨桌分发写着哑语字母的纸条,接下来她回到各桌去要钱。有位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买了两张纸条,她对爱发牢骚的两个孩子说:现在请你们学习哑语,然后你们用哑语来交流。那场面很滑稽,那位母亲终于耳根子清净了。

大家笑了起来,海因茨说:“有一回我专门给了一位聋哑人二十马克,因为我就是想听听他喜出望外地说:‘噢,谢谢!’结果他居然忍住了,只是一个劲点头。”

古德龙抗议道:“你们别拿别人的痛苦开玩笑了。”薇薇安边擦她那娜娜·穆斯库莉眼镜边不满地说:“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做,再说了,别人不是也拿我们寻开心嘛。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全笑话我的眼镜吗?”

没人有兴趣对此做什么评论,可阿尔玛忍不住还想再气气薇薇安,她对海因茨说:“你还记得吗,海因茨,你跟卡特琳结婚那天,那时候美国人刚刚登上月球。”

“这是我一直无法原谅他们的事。”乔纳森喊道,莱奥接着讲到,那时候在纽约有位黑人曾对他说,若是最早登上月球的白人能在那儿耸人听闻地自杀,那才叫有种。

阿尔玛和安尼塔把用过的盘子收回厨房,又把裹了面的里脊和菜蓟端了上来。

“我受不了薇薇安,”安尼塔说,“她让我想起勒申·马莱特卡。你还记得勒申·马莱特卡吗?”

阿尔玛点点头并把里脊切成窄条。勒申·马莱特卡是阿尔玛当年开始工作的那家书店的老板,如今她自己仍在那儿干。当初老板曾故意刁难阿尔玛。“她也戴同样的眼镜,”阿尔玛说,“也有牙周炎和裸露的长牙,也总是穿屎褐色的衣服,怎么会有人把褐色穿身上呢,我就不明白了,还有就是总摆出对什么都嗤之以鼻的那股假清高劲儿。像海因茨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忍受这么一块料?”

“勒申·马莱特卡死了,别跟她那褐色的骨灰过不去了。”安尼塔说,“上帝保佑,我们也快摆脱薇薇安了。据我所知,海因茨已经在寻找下家了。”

“你到底跟海因茨有过一腿没?”阿尔玛问,安尼塔点点头。“不过时间很短,”她说,“在薇薇安之前,我现在都忘了是怎么回事了。”她反问阿尔玛:“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欺骗过本?”

阿尔玛在厨房的一把椅子上稍微坐了一会儿。“没有,”她若有所思地说,“我没骗过他,但不是出于爱或忠诚。我想是没有机会吧,你不觉得这种事很辛苦吗?”

“整个生活都是辛苦的,”安尼塔说着端起了盛着给古德龙的菜蓟的盆,“我不知道哪个更辛苦: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没发生什么事。”她们一起回到餐桌旁,开始给大家分配主餐。

此间海因茨斟了一杯他带来的名贵红酒,高举着酒杯训导着说,这种酒是用成熟得恰到好处的葡萄酿制的,其单宁酸结构可以证明这一点,自有一种成熟的柔和魅力,往下咽时口感圆润。乔纳森厌恶地盯着他,一口气干了一杯,然后挑衅地问莱奥:“别扯什么柔和的魅力,莱奥,你还记得咱们那回吃狗屎的事吗?”

莱奥恳求地抬起手喊道:“打住!”他神经质地看了一眼古德龙,她已然瞪大了眼睛并马上放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