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9/18页)

阿布特说:“医生,你要多少钱才照顾……”他做了个手势,“这个不幸的家伙。”

“先生,你是指我的酬金吗?”

“没错。我没想起这个词。”

戴尔很冷静地坐了下来,就好像刚才那三分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牧师也坐了下来。因为愤怒让他感觉有些晕眩,而失望的心情让他颇感震惊。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指甲,手指一直在颤抖。

戴尔说:“我要你的马。”

阿布特摇摇头,“不行,先生。你已经丢了一匹马。你的马丢了,现在不能连我们的马也弄丢。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虽然不是今天,但是很快就能去最近的镇子,在那里你能雇辆车。甚至你还能一直到圣彼得堡,因为我们也要去那里,能把你送到女皇那里是我们的荣幸。要是没有我们的话……”他夸张地耸耸肩,“你瞧,先生,是我们掌控着局面。牧师,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先生,看起来就是这样。”

戴尔拿起一片黑面包,看了一眼又放下了。他说:“先生,我要求你信守你的诺言,尽一切可能把我送到圣彼得堡。不能有一刻耽搁,同意吗?”

阿布特望向牧师,牧师点头示意。阿布特握着他的手,“同意。”

朱利叶斯·莱斯特雷德牧师致哈勒姆夫人

11月8日 普伦盖

亲爱的哈勒姆夫人:

我不知道何时才有空寄出这封信。目前,我滞留在科尼斯堡和里加之间的一座修道院。这里远离村庄,日后我再和您详谈。由于在路上遇到了一场很大的暴风雪,所以我们现在流落到了荒郊野地,积雪高达鼻子。

所幸我们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要是有几张舒服的床就好了。我们正跟着一群医生前往圣彼得堡,而加入我们队伍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戴尔医生。他不幸被自己的同伴洗劫了。这件事非常蹊跷,差点儿让左马驭者丧命,他左臂中弹,生命垂危。此刻,这个可怜的家伙正躺在我旁边,离我写信给您的地方顶多两码远。戴尔的头部遭到了重击,不过他恢复神速,这确实是一个在各方面都非同寻常的人。他冷血无情又坚忍不拔。我们希望,他在今晚或明天能给左马驭者做手术,因为这个人若想保住性命,就得失去一只胳膊。他的舌头全是棕色的舌苔,边缘通红。

我们会在这儿耽搁多久还不好说。天气变好了,不再下雪了,但是地上积雪成山,接下来几个礼拜,道路都将无法通行!我们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可能就得看那些在马厩里发现的木滑板了。在这些地区,通常都会用滑板将马车变成雪橇。不幸的是,这种改造并非易事,需要同时调整滑板和马车的车轴。

今天中午,我们穿越雪地前往村庄寻找食物——包括我本人、阿布特先生、费瑟斯通先生和一个名叫彭克的男孩,他是我们的向导。起初,一想到我们将如何穿过那么厚的积雪,就让人望而却步。不过,我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老修道士把我们领到一个很大的橱柜前,整个修道院就只有他和那个男孩。从橱柜上落满的灰尘和陈旧的蜘蛛网看来,它的历史大概能追溯到诺亚方舟的时代。他向我们展示了以前修道士穿过的特殊鞋子;鞋子像球拍一样,是将剥下的兽皮绑在木框上制成的,每只鞋的大小大概有一个大号的平底锅那么大。许多鞋已经腐烂,但是最后我们还是找到了四双适合我们的鞋。我们就是穿着这种鞋出发的,穿过一片如大海一般闪闪发光、白茫茫的雪地。

聪明的阿布特先生给自己准备了一副墨镜来对付雪地反射出来的日光。起初,耀眼的阳光让我和费瑟斯通先生都感到很不舒服,不过,更糟糕的还是雪地鞋——在我们熟练掌握它们的使用方法前,我曾无数次地摔得四脚朝天,我都不愿回想这事了,一旦摔倒,夫人您一定想不到再次站起来有多困难,那个情况下哪里还有什么尊严了!费瑟斯通先生的经历也差不多,甚至有两三次,阿布特先生也摔了个嘴啃泥。不过,我们从错误中吸取了教训,以彭克为榜样,很快就像龙虱在池塘的水面上划过一样穿过雪地。

我们首先看到了一片灰色的烟雾,看来前面是一个村庄。这个村子全是木屋,村边的一间房子已被烧毁。从灰烬周围被踩踏的痕迹可以看出,所有村民都来帮助他们的邻居了,不过可以肯定这也是白费力气,因为房子早就被烧毁了。这件事却让彭克兴奋不已,他显然想把整个故事都讲给我们听。因为他一直喋喋不休、口沫横飞地讲着,可怜的孩子,一脸眉飞色舞的表情。

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在外面,唯一的生命迹象是一只大獒犬。我们靠近时,那家伙发出威吓的咆哮声,不过当彭克扔过去几个雪球,它便退却了。我向阿布特提起村子里没有一座教堂,也没有任何基督徒做礼拜的地方。阿布特说这些地方的居民不一定都是基督徒,他们更愿意信奉他们祖先的神,很多人现在依然崇拜自然,神职人员甚至被迫砍伐某些被村民视为神圣的树木。那些修道士从修道院离开后都去哪里了,我之前怎么没想过这事?想必是我把这里当成了英格兰的部分村庄,基督教还未生根发芽,但是阿布特说,这里的人非常迷信。我们在村子里时,我看见很多雕刻品,让我相信他所言非虚。那时,我真庆幸彭克陪我们一起来,要是没有他,不知道我们会有怎样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