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18页)

屋里生着火,虽然几乎消失在用石头砌成的巨大壁炉里。还有一口锅。老修道士往锅里看了看,搅拌了一下,然后将它挂在火焰上的三脚架下。他们让左马驭者躺在桌子上。牧师猜想这件贵重的家具可能曾是修道院院长的办公桌。

“他死了吗?”费瑟斯通太太问道。

牧师说:“还活着,不过生命迹象已经非常微弱。”

戴尔一本正经地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牧师说:“先生,或者由你来检查。我是说,如果你感觉可以的话。”

戴尔走到桌子边,快速地看了看伤者,然后取来他的绿包,拿出一卷绷带,将它们扔给牧师。

“你看来也想帮忙。”

牧师给左马驭者包扎胳膊,意识到一群人都在围观。他试图给伤口打结时,那个人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半坐起来,然后又晕了过去,头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牧师就像是一位舞台上表演的谋杀者,向后退了几步。除了戴尔,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这个人。

“他现在死了吗?”费瑟斯通太太问道。

后来,左马驭者躺在房间角落里一张用旧麦秆铺成的卧榻上,他们则从修道士那口被烟熏黑的锅里盛饭吃。他们吃的是某种用猪油调味的稀粥,轮流喝着一碗羊奶。老修道士穿着一件已经褪色、打着补丁的本笃会修士衣装,脖子上挂着一个沉重的木十字架,一直微笑着观察他们。一个十四五岁的胖男孩和他在一起,长了一张白痴似的大脸盘,看起来十分单纯。

阿布特通晓多种语言,曾试图与他们交谈。当语言沟通失败时,他开始比手画脚,还在手心上画图。修道士亲切地点着头,含糊不清地说出一堆无法理解的方言,然后指着男孩,咧着嘴笑着说:“彭克。”

“彭克?”

“彭克。”

男孩搅动着舌头,口水直流,指着自己,“彭克,彭克。”

费瑟斯通先生打着嗝,他的妻子说:“这里连床都没有吗?”

阿布特用手撑着头:做出小孩表演睡觉的姿势。老修道士和彭克说了几句后,彭克就出去了。旅行者们沮丧地看着圆锥形的火焰。偶尔会有雪花从烟囱里飘落,令灰烬发出嘶嘶的响声。詹姆斯·戴尔摸了摸自己的头说:“女士,你有镜子吗?”

费瑟斯通太太没有,不过阿布特先生的蛇皮箱里倒有一面旅行用的镜子。戴尔从绿色的包里拿出一个烛台,上面连接着一个银质的曲面板,擦得非常光亮。他用修道士的油灯点亮了烛台上的一截蜡烛。随后,他又从包里翻出针和线,并将针准备好,说道:“先生,如果您能帮忙拿着蜡烛,我将万分感激,这样烛光就能从银盘上反射过来。帮忙拿着镜子,这样我就能看见我在做什么了。”

费瑟斯通太太说:“先生,你要做什么?”

戴尔看着她说:“夫人,那还用说嘛。”

他开始缝合自己的脑袋,将伤口参差不齐的边缘缝在一起,动作极为敏捷,表现得非常冷静。正如牧师后来写给哈勒姆夫人的信中所言:他就好像只是在缝镜子中的脑袋。每个人都被震撼到了,除了老修道士。他就好像在看一场早已被他看穿的魔法骗局。

“漂亮!”阿布特先生说道。

牧师说:“了不起。”

费瑟斯通先生说:“没想到我竟然看得下去。”

戴尔没有理会他们。这时,彭克回来了。修道士从凳子上站起来,用痉挛的手指抓着灯,领着他们去房间,都是以前修道士的单人小屋。牧师仍然留在这里,和彭克、左马驭者坐在一起。修道士返回屋,慢吞吞地坐回他的板凳。牧师对他报以微笑,他们彼此点头示意。然后,牧师将胳膊叠在桌上,枕着头睡着了。他所记得的最后一个有意识的画面是:詹姆斯·戴尔正在用一根弯曲的针穿过他自己的肉。那可是他自己身上的肉!

真是不可思议。

第二天早晨,当他们汇合时,谈论起了目前的窘境。在冰冷的小床上睡过一夜后,每个人都显得有些邋遢。詹姆斯·戴尔坚持要继续前进。让大雪见鬼去吧。他们怕雪吗?

牧师说:“先生,你没见识过雪吗?”

戴尔说:“你打算在这里逗留到下周吗?还是下个月?”

“留在这里总好过在外面遭遇不测。”费瑟斯通先生说道。

阿布特说:“我肯定同意费瑟斯通先生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赶路绝对是愚蠢的行为。”

“先生,我可不是闲来无事在旅行。”戴尔说,“我到这儿是有我特定目的地的。”

费瑟斯通太太说:“反正我不会踏出房门。我们留在这儿是不太舒服,但至少不会把小命给送了。总不会一直是这样的鬼天气。”

戴尔站起身,“阿布特先生,你能好心帮我从修道士那里要些食物吗?我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