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8/18页)

牧师说:“先生,你真的打算走吗?”

“是的。”他走了出去。其他人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费瑟斯通先生说:“他疯了。完全疯了。”

牧师表示赞同,“那场事故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我曾见过发生脑震荡的人,有一段时间都会神志不清。我会试着劝劝他。”

阿布特说:“最好看着他,确保他只拿他自己的东西。无论他拿什么,肯定都会丢失。”

牧师沿着建筑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马厩那儿。马厩外,“赛尔维妈咪”上面堆满了积雪,而马厩里面却出乎意料地温暖。两盏从马车上取来的灯正在燃烧。马厩里弥漫着马皮、马粪和去年夏天干草的味道。修道院收到的微薄捐款可能证明了老修道士的访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詹姆斯·戴尔正在检查他那匹马的马蹄铁,而马车夫则一边抽着小烟斗,一边照看其他的马。彭克也在这儿,咀嚼着一根麦秆。

牧师站在戴尔身后,用抚慰的语气低声和他攀谈。当戴尔发现牧师没有给他拿来食物时,显得有些恼火。他返回修道院。牧师留在马厩里等待,朝彭克咧嘴笑了起来。马车夫指向屋顶,而牧师根本无法理解这个男人想要对他说什么。马车夫跟他说话的语气就跟小孩一样。牧师听见他说“red”和“schnee”,然后看着马车夫所指的东西。那是一段末端弯曲的长木头。毫无疑问,这就是阿布特所说的滑板。戴尔返回时,牧师告诉他关于滑板的事情。当然,今天他们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等到明天,第二天。戴尔说:“昨天你帮了我的忙,我得谢谢你。”

“先生,真要谢我就请在这儿多留二十四小时。你现在不适合旅行。左马驭者该怎么办?只有你有能力救他。”

戴尔把马牵出了马厩。

牧师用手遮着眼睛,目送他离开。马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骑马者不断催促着它。“我该阻止他,”牧师自言自语道,“这个人准是去送死的。”

临近傍晚时,戴尔就回来了。同伴们都坐在火炉旁,牧师和阿布特先生之间铺着一张西洋双陆棋的棋盘,彭克正着迷而又不解地看着他们下棋。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敲门声。老修道士这才从冥想中回过神,他出去了一刻钟,领着戴尔一起回来了。那位外科医生身穿一套扣得紧紧的大衣,铁青色的双拳分别拎着一个包。他无法说话,暴风将他的脸吹得僵硬。他们尽量让他靠近锥形火堆坐着。他的衣服滴着水,不久便冒起了雾气。费瑟斯通先生递给他一瓶酒,戴尔喝过后,脸才恢复了血色。他用一种结冰的声音说道:“那匹马走不动了。”

那天晚上,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早餐只有一口奶酪和黑面包,僵硬的面包必须用火解冻后才能食用。

阿布特说:“今天早上那位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牧师回答道:“先生,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他的胳膊都成坏疽了。”

“想要埋葬他都不容易,”阿布特说道,“地面就像铁一样坚硬。”

戴尔进来了,坐在桌旁。他说:“雪停了。”

阿布特说:“是的,先生。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像昨天一样冒险。如果今天你要离开,还得步行。”

阿布特笑了笑,他感受到了戴尔咄咄逼人的眼神。牧师说:“既然我们必须在这儿多留一段时间,你愿不愿意去照顾那位左马驭者,医生?”

“他不是我的病人,牧师。他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必然的关系。”

牧师坚持说:“你当医生时是宣过誓的,既如此,他跟你肯定有关系。即便不是如此,你也该具有最起码的人道主义精神。”

“先生,用不着你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先生,似乎必须有人这样做。”

“你真无礼,先生。好一个不务正业、不懂礼数的家伙。”

“我们只想救人一命,这也算是不懂礼数,是不务正业吗?”

“先生,我是为女皇做事。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侍候每个生病或中枪的左马驭者、下人的。我就不应该路过多佛。”

由于缺少睡眠、缺少热乎的食物,牧师听见自己的话里带着愤怒,“这个人是你雇用的,而且是被你的同伴开枪打伤的。”

“格默先生不是我的同伴,先生。”戴尔指着他的脑袋,“这可不是他留给我的吻。”

“他和你一路同行。咄!一只狗都比你更有同情心。”

“你是说我是狗吗,先生?”

“不是,先生。因为一只狗会更有爱心,不会因为急着赴约,就留下某个人让他自生自灭。”

“先生,你是要我在你的屁股上狠狠踹一脚吗?”

戴尔站起来,走到牧师那里。牧师也站了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不禁怒从心头起。他握紧拳头,说道:“先生,我真想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能活这么久,真让我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