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5/18页)

“戴尔?他是医生?”

阿布特说:“他是来给女皇接种的。”

“他也是吗?是的,当然。该死。我们最好这就去。请允许我换件衣服。这件衣服上洒了一些勃艮第葡萄酒。”

他消失了,十分钟后又返回,轻快地走下楼梯,呼喊着一位仆人。“你们的旅途怎么样?我希望一切顺利。吃饭了吗?英格兰有什么新闻吗?我相信,为了再次感受英国的雨,我甘愿忍受截肢的痛苦。尼基塔·潘宁的情妇和两位哥萨克的将军在我楼上。你知道,我得把他们灌醉。我们在皇宫时,我只能祈祷他们别非礼了她。”

费瑟斯通太太慌乱地说:“我们不需要换衣服吗?”

“天哪,不需要。近些日子,大家都很随意。不再是彼得大帝的时代了。反正,她喜欢外国人。最好是法国人,英国人也可以接受。医生,你会说法语吗?”

戴尔摇摇头。

公使说:“没关系。我会为你翻译。在皇宫里,你根本听不到俄语,除非是在仆人区。法语、法国的风俗习惯和时尚,真是麻烦。你认为那是什么?那是我们的雪橇。大家挤上来。这些都是狼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詹姆斯·戴尔。”

“我相信他们在米连纳亚为你安排了住处。所有人都会得到妥善的照顾。我们去皇宫的路上会经过那里。”

这里的空气呛得他们直流眼泪。车夫吆喝着用马鞭抽打着小马。公使睡着了。牧师心想:戴尔为什么不问问,他是否是第一个抵达的医生?他害怕知道事实吗?公使也应该说说。总要说点什么才好。

他们转过弯,马儿踢起雪花。他们的右边是一条结冰的河,左边是阿姆斯特丹、威尼斯和雅典。牧师裹着温暖的狼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可思议,这个地方竟然没有沉没,真让他惊讶。然而,虽然它看上去是那样沉重,但似乎只是一座城市的轮廓,是为某部未必上演的戏剧搭建的巨大舞台。它与此地毫无关系。

“那是皇宫吗?”费瑟斯通太太指着前方喊道。

“天哪!”费瑟斯通说,“这里的蜡烛足以照亮整个布里斯托尔。”

阿布特笑道:“终于让你动心了!但跋山涉水来到遥远的地方可真不容易。”

皇宫像是将他们吞没了。公使说:“跟紧点儿!我曾在这里把一位伯爵的小儿子搞丢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

两位鞋子上镶有钻石的男子正在楼梯底下摔跤。一行人走上楼梯,在很多的镜子里瞥见了自己,他们的脸绯红。这时,阿布特说:“这么热,可以种橘子了!”十几名卡尔梅克[6]女人蹲在一根大理石柱下,看着陌生人从身旁走过。其中一个女人指着玛丽,其他人低垂着眼睛窃窃私语。一位蒙古官员朝公使点着头,他有一双黑色的眼睛,皮肤如苹果一般紧致。公使朝他挥挥手,跳过两只熟睡的猎犬,跑上一段楼梯。一团蜡滴在了牧师的袖子上。戴尔走在他旁边,脸色煞白,那条腿又开始折磨他了。

“抓着我的胳膊,医生。不然我们会像那个家伙一样走丢的!”仆人端着盘子急匆匆地跑过,刚从雪地里取出来的瓶子冒着雾气,晶莹的雪花闪闪发光。一个仆人端着一盘如小猪一般大的鱼,盘子不慎脱手,鱼没入了昏黄空气的深处。公使向一个小孩询问方向,这个孩子正站在门口吃着玫瑰花瓣做的蜜饯,门内有一两百位先生和女士正坐着打牌。女孩答道:“一直走。”公使亲吻了她,然后走入牌桌中,他头也没回,只是向其他人挥了挥手。墙上挂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画作,裱在金色树叶状的画框里,价格不菲却无人欣赏。深红色的四肢、流血的英雄、放荡不羁的神,还有王子和他们的守护天使,所有人物都表情严肃,透过一扇背景的窗户,可以瞥见托斯卡纳炎热的褐色山峦和红色瓦片。

人们正在玩奥伯尔牌戏或波士顿牌戏,牌桌上偶尔会抬起一张涂脂抹粉的脸,打量着这些新来的闯入者,她们或是报以假笑,尔后窃窃私语,失去兴趣后继续打牌。

在这间屋子里,桌上摆放着供玩牌者享用的美味点心。来自伏尔加河的小鲟鱼、阿尔汉格尔的小牛肉,还有乌克兰的牛肉以及来自波西米亚的野鸡。一壶壶冰镇的“格鲁克瓦”、杏仁糖浆和核桃口味的果仁酒。公使来到桌尾说:“这些甜瓜产自布科维纳。”他将手指伸入一碗鱼子酱里蘸了蘸,舔掉亮闪闪的鱼卵,召唤一位消失的仆人回来。

公使说:“我们现在就要进去了,表现得风趣些。”

在牧师看来,他们像是走进了一家歌剧院的排练室,只不过这里的黄金不是画出来的,钻石也不是玻璃做的。这里就像他们穿过的所有房屋一样,五光十色,赏心悦目,摆满了俄罗斯代理商用他们雄厚的财力从欧洲买来的商品。如此多精美绝伦的物品,任何一件都不同凡响。它们都聚集在一起时,就像是可汗堆积的战利品,简直是权力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