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精灵议会(第22/53页)

因为他们都是这样,所有那些曾被奥古斯特影响、被奥伯龙和史墨基教过、而后索菲再以老小姐之姿轮番拜访过的家庭都是如此。诺拉·克劳德姑婆也曾推测德林克沃特和巴纳柏家的人都会这样。毕竟在将近一百年前,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过去:他们的祖先因为知道一个“故事”(或因为认识说故事的人)而前来这里定居,有些人是学生,有些甚至是追随者。就像弗劳尔一家,这些人知道(或认为自己知道)一个秘密,而当中很多人都够富裕,可以成天悠闲地在他们买下来闲置的农场上思考这件事,任由毛莨花和马利筋恣意生长。尽管他们的子孙在后来的艰苦时代里都已大不如前,很多都沦落成工匠、打零工人、货车司机、贫农,通婚的对象是和他们祖父母从来没什么交集的牛奶工和杂役,但他们还是拥有很多故事,一些在别的地方都听不到的故事。他们的处境确实大不如前,他们眼中的世界已经变得冷硬、苍老、平凡无比,但他们依然是游吟诗人与英雄的后裔,曾经有过那么一个黄金时代,周围的大地生气勃勃、丰盈无比,只是眼前这时代已经粗糙得让人看不到这些东西。他们小时候都是听着这些故事入睡的,长大后更是继续追寻这些故事、把它们说给自己的孩子听。那栋大屋向来是他们闲聊的话题,他们对它的了解程度应该会令屋主讶异。他们会在餐桌上和炉火旁思索这些事,毕竟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没有什么别的娱乐,况且他们从来没忘记(虽然会在思考过程里把它们转变成很不一样的东西)。因此当索菲的召集令传来时,他们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意外。他们放下工具、脱下围裙、为孩子穿上厚衣服、发动旧车子。他们来到艾基伍德,听说有个失踪的孩子回来了,听见一份迫切的请求,听说他们得踏上旅途。

“所以呢,有一扇门。”索菲碰了碰面前的一张牌(是“多样性”这张大牌),“就是这栋房子。然后呢,”她碰了碰下一张牌,“ 门边站着一条狗。”客厅里一片死寂。“接着呢,”她说,“有一条河,或一条像河的东西……”

“说大声点,亲爱的,”几乎就坐在她身旁的妈迪说,“没人听得到。”

“有一条河。”索菲几乎是在喊。她涨红了脸。在她黑暗的卧房里面对着一脸笃定的莱拉克时,一切都显得……不容易,但至少很清楚。现在结局还是很清楚,但此刻必须考虑的却是过程,而过程一点也不清楚。“有桥可以过河,或是可以涉水的浅滩,或是渡船,总之有方法可以过河就是了。河流对岸会有个老人引导我们,他知道路。”

“去哪里的路?”背后有人害羞地问了,索菲猜应该是伯德家的人。

“那里啊,”另一个人说了,“你没在听吗?”

“他们所在的地方,”索菲说,“召开议会的地方。”

“噢,”第一个声音说,“我以为现在这个就是议会了。”

“不,”索菲说,“议会将在那里举行。”

“噢。”

现场再次陷入寂静,于是索菲试图想起自己还知道些什么。

“很远吗,索菲?”玛吉·朱尼珀问,“我们有些人没法走太远。”

“我不知道,”索菲说,“我认为应该不可能太远。我记得它有时好像很远、有时又好像很近,但我觉得不可能太远,我的意思是不可能远到走不动。但我不知道。”

众人等待着。索菲盯着她的纸牌看,将它们换了换位置。万一太远了呢?

布洛瑟姆轻声说道:“那里漂亮吗?一定很漂亮吧。”

她身旁的巴德说:“不!一定很危险。而且很恐怖。有很多东西要对抗!是一场战争对吧,索菲姨婆?”

霍克斯奎尔瞧了瞧孩子,又看了看索菲。“是吗,索菲?”她问,“是场战争吗?”

索菲抬起头,两手一摊。“我不知道。”她说。“我觉得是场战争,至少莱拉克是这么说的。你也是这么说的。”她语带责怪地对爱丽尔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站起身,转过来看大家。“ 我只知道我们必须去,我们非去不可,要去帮他们。因为我们若不去,他们就会全数灭亡了。他们正一一死去,我很肯定!再不然就是正在离去,离得远远的、躲得远远的,跟死去没什么两样,而这都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再想想:如果他们一个也不剩,会变成什么状况。”

他们想了一下,或试着想了一下。每个人都得到了不同的结论,或看到了不同的东西,或什么结论也没有。

“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索菲说,“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去、能如何帮忙,更不知道为什么该去的人是我们。但我知道我们非去不可,我们得试试!我的意思是,我们想不想去根本就不重要,真的,你们看不出来吗,因为要不是他们,我们根本就不会在这里,这点我很肯定。若在这一刻拒绝前往,那就像……就像出生、长大、结婚、生子,接着却说‘呃,我改变主意了,这一切我都不要’,但除非他已经是这样,否则根本就不会有人在那儿说‘我不要’。你们懂吧?跟他们也是同样的道理。除非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是那群注定要去、注定会去的人,否则我们根本无从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