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1.至高无上(第8/20页)

奥德利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脸红了。“大人,您结婚已经二十年了,而且很美满。”

“我难道不知道吗?感觉就像把你自己塞进一个灰不溜秋的皮袋里。”公爵枯瘦的手放了下来;捏了捏他的肩膀。“帮我离婚吧,克伦威尔,行吗?你跟大主教大人,想办法找些理由。我保证这件事情上不会出现谋杀什么的。”

“哪儿有谋杀?”赖奥斯利说。

“我们准备谋杀托马斯•莫尔,对吧?还有老费希尔,我们在磨刀对付他,是吗?”

“但愿不要。”大法官站起身,披上法袍。“这不是可判死罪的指控。莫尔和罗彻斯特主教只是从犯。”

赖奥斯利说,“这的确是够严重的了。”

诺福克耸耸肩。“早晚得干掉他们。莫尔不会宣誓的。费希尔也不会。”

“我很肯定他们会的,”奥德利说。“我们得使用有效的说服手段。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全,任何一个理性的人都不会拒绝宣誓拥护王位继承权。”

“那么,”公爵说,“凯瑟琳也会宣誓拥护我外甥女的孩子的王位继承权?还有玛丽——也要让她宣誓吗?如果她们不答应,你有什么建议?把她们装进囚笼拖到泰伯恩[2]吊起来,任她们乱叫乱踢,让她们的皇帝亲戚看到?”

他与奥德利交换了一个眼神。奥德利说,“大人,您中午之前不该喝这么多的酒。”

“哦,吱吱唧唧,”公爵说。

一周前他去了哈特菲尔德,去看看王室的两位小姐: 伊丽莎白公主和国王的女儿玛丽小姐。“一定不要把称谓弄错了,”在他们骑马前去的路上,他对格利高里说。

格利高里说,“您已经在后悔没有带理查德来了。”

他本来不想在议会这么忙的时候离开伦敦,但是国王劝说他: 只用两天你就可以回来了,我需要你去了解一下情况。出城的路上到处流着融冰后的水,在太阳照不到的矮树林里,一潭死水的小水洼上仍然结着冰。当他们踏进哈特福德郡时,有气无力的太阳在朝他们眨眼,一蓬蓬的黑刺李四处开着花,向他们挥手,抱怨着寒冬的漫长。

“很多年前我经常来这儿。当时这里是莫顿红衣主教的官邸,你知道,当开庭期结束,天气转暖的时候,他就会离开城里,我九到十岁时,我叔叔约翰总是让我坐在一辆装着最好的奶酪和馅饼的食品车上,以免有人在我们停车的时候想偷东西。”

“没有守卫吗?”

“他担心的就是守卫。”

“Quis custodiet ipsos custodes?”[3]

“是我,很显然。”

“那您会怎么办?”

“不知道。用牙齿咬他们?”

那座老砖房的正面比他印象中的要小,不过人的记忆总是这样。大小侍从连忙跑了出来,马夫们牵走了马,还有热酒在等着他们,这热热闹闹、咋咋呼呼的情景,跟多年前来这儿时很不一样。搬柴提水,为炉灶生火,这些活儿超出了一个孩子的体力和能力,但当时的他不愿服输,只是跟大人们一起干着,身上脏乎乎的,饥肠辘辘,直到有人发现他快要倒了: 或者直到他真的倒了。

约翰•谢尔顿爵士是这座奇特的府邸的主事者,不过他选了一个约翰爵士不在家的时机;他想跟女士们谈谈,而不是晚饭后听谢尔顿唠叨马、狗以及他年轻时的壮举。但是迈进门槛时,他几乎改变了想法;只见布莱恩夫人从嘎吱作响的楼梯上疾步走了下来,她是独眼龙弗朗西斯的母亲,负责照料小公主的起居。她已经年近七旬,完全是一副老祖母的样子,他还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就能看见她的嘴巴在动: 殿下睡到十一点,然后哭闹到半夜,把她自己累坏了,可怜的小家伙!睡着了一个小时,醒了之后又哭,满脸通红,可能是发烧,谢尔顿夫人被叫醒了,医生们也都叫了起来,小东西已经出牙了,在这种时候!给她喂了一点镇静的药,太阳出来时才安静下来,九点钟又醒了,吃了一顿……“哦,克伦威尔先生,”布莱恩夫人说,“这不可能是你的儿子!上帝保佑他!这么可爱、这么高大的年轻人!他的脸多英俊,肯定是从他母亲那儿遗传的。他现在多大年龄了?”

“到了说话的年龄,我想。”

布莱恩夫人转向格利高里,她容光焕发,仿佛准备跟他一起唱童谣。谢尔顿夫人神态傲然地走了进来。“白天好,先生们。”她稍稍有点犹豫: 王后的姨妈该向珠宝屋的主管行礼吗?她觉得大概不用。“我想,布莱恩夫人把她份内的事情已经全部向你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