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1.至高无上(第10/20页)

他抚摸着这跟坟墓一般冰冷的石头: 葡萄树叶与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花缠绕在一起。谢尔顿夫人微笑地看着他,感到有些好奇: 他在犹豫什么?“也许我们该换下骑马服再去见玛丽小姐。她可能会觉得受到轻慢……”

“如果你们耽搁久了,她可能也会这么认为。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有想法。我说我同情她,但是,哦,她真难对付!她从来不肯赏脸跟我们一起用午餐或晚餐,因为她不愿坐在小公主的下手。而我的外甥女王后交代过,除了我们送去当早餐的一点面包之外,不准把食物送进她的房间。”

她把他带到了一个紧闭的门前。“大家还叫它蓝色房间吗?”

“啊,你父亲以前来过这儿,”她对格利高里说。

“他哪儿都去过,”格利高里说。

她转过身。“先生们,看你们怎么应付吧。顺便说一句,叫她‘玛丽小姐’她是不会答应的。”

这是个很长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房间里的凉意犹如鬼魂的使者一般在门口迎接他们。蓝色的挂毯已经被取了下来,石灰墙上空空如也。玛丽坐在一团快要熄灭的火旁: 她缩着身子,弱小得令人怜惜。格利高里低声说道,“她看上去就像玛利金[4]。”

可怜的玛利金,她是一个小精灵;她晚上才吃东西,靠面包屑和苹果皮为生。有时,如果你下来得早,在楼梯上不出声的话,就会发现她坐在灰烬上。

玛丽抬起头;她的小脸出乎意料地亮了起来。“克伦威尔先生。”她站起身,朝他走了一步,由于裙边绊住了她的脚,她险些跌倒。“自从我上次在温莎见到你,已经过去多久了?”

“我不知道,”他神情严肃地说。“你这些年还不错,小姐。”

她咯咯笑了起来;她现在十八岁了。她朝周围看了看,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坐的凳子在哪儿。“格利高里,”他说,他儿子连忙上前,在前公主一屁股坐空之前扶住了她。格利高里的动作就像在迈一个舞步;看来他也有用处。

“我很抱歉让你们站着。你们可以,”她含糊地指了指,“坐在那只箱子上。”

“我想我们很健壮,还站得住。虽然我觉得你倒不一定。”他发现格利高里朝他看来,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温和的语气。“他们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坐在这没什么热气的炉火旁吧?”

“那个送柴火进来的人不肯称我公主。”

“你非得跟他说话吗?”

“不是。但如果我不跟他说话,就是一种逃避。”

是呀,他想: 给你自己的生活尽量添难吧。“谢尔顿夫人跟我说起了一个问题……关于吃饭的问题。如果我给你派个医生来会怎么样?”

“我们这儿有一个。准确地说,那孩子有一个。”

“我可以派一个更有用的来。他会告诉你一些养生之道,并且规定你的早餐要吃很多,在你自己的房间里。”

“有肉吗?”

“很多。”

“但是你会派谁来?”

“巴茨医生?”

她的脸色柔和下来。“我在勒德洛的我自己宫里的时候,就知道他了。那时我还是威尔士公主。我现在仍然是。我怎么会被取消了继承权呢,克伦威尔先生?这怎么会合法呢?”

“议会让它合法,它就合法。”

“议会之上还有法律。是上帝的法律。问问费希尔主教吧。”

“我发现上帝的意图很模糊,而且老天作证,我发现费希尔不是一位合适的阐释者。对比之下,我发现议会的意愿很清晰。”

她咬着嘴唇;现在她不肯看着他了。“我听说巴茨医生最近成了异教徒。”

“他的信仰跟你父王的信仰是一样的。”

他等待着。她转过身,灰色的眼睛盯着他的面孔。“我不会说我父亲是异教徒。”

“很好。这些陷阱还是先由你的朋友们测试一下为好。”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是我的朋友,既然你还是那个人的朋友,我是说彭布罗克侯爵。”她不肯称安妮为王后。

“处在她现在的位置,那位女士根本不需要朋友,只需要仆人。”

“波尔说你是撒旦。我的表兄雷金纳德•波尔。他藏在国外,在热那亚。他说你出生的时候,还跟所有的基督徒一样,但是有一天,魔鬼进入了你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