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案迷踪(第15/19页)

嘉庆八年(1803年)闰二月二十日,嘉庆皇帝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就在这一天,一个叫陈德的中年男子,带着自己15岁的大儿子陈禄儿,从东华门混入紫禁城,然后绕到皇宫的北门神武门一带,潜伏在顺贞门外西厢房山墙的后面,看着嘉庆坐着轿子即将进入顺贞门时,突然窜出,手持尖刃,直奔嘉庆冲去。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守卫神武门、顺贞门之间的上百名侍卫,他们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只有嘉庆的侄子、御前大臣定亲王绵恩,固伦额驸喀尔喀亲王拉旺多尔济、乾清门侍卫蒙古喀喇沁公丹巴多尔济、御前侍卫扎克塔尔等6个人,还算镇定,紧急关头挺身而出,一边护卫嘉庆的轿子,一边奋力捉拿陈德。嘉庆被救至顺贞门内,但距离搏斗的地方不远,已经听到了搏斗之声,大概吓得不轻。经过一番搏斗,绵恩的褂袖被刺破,丹巴多尔济的身上也被扎伤三处。陈德寡不敌众,力竭被捉,并在陈德身上搜出谶语等物。陈德的儿子陈禄儿乘乱溜出皇宫,跑回自己家里,也很快被逮捕。

陈德被捕后,嘉庆当即命军机大臣会同刑部严审,第二天又增派满汉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审,后又命九卿科道一同会审。经过“反复诘问,并加开导”,陈德开口招供,供词中有以下一些信息:

陈德,年四十七岁,父亲一直做男仆、跟班一类的工作,幼时跟随父亲到山东,长大后也以做男仆为业。后因父亲去世,在山东找不到工作,只好到北京来投靠堂姐,在外甥的帮助下又找了一份厨子的工作。但后来因妻子去世,家庭负担太重被辞退。失业后的陈德求告无门,萌生了自杀的念头。但转念一想,无声无息地自杀太不值,想死得“一鸣惊人”,于是自己“策划”了刺杀皇帝的计划——“我就同大儿子进东华门,出东西牌楼门,从西夹道走到神武门,混在人群之内,看见皇上到来,我就手持身佩小刀,往前一跑,原想我犯了惊驾的罪,当下必定奉旨叫侍卫大臣们把我乱刀剁死,图个爽快,也死个明白。”

对于如此简单的作案动机和过程的交代,“殊出情理之外”,审案大员们当然很不满意,又将陈德“拧耳跪炼”,但陈德“矢口不移”。嘉庆得到初步的审讯报告后,当然也不满意。他认为一个失业的厨子,仅因要自寻死路就要行刺皇帝,既无主使也无同谋及帮凶,殊不可解。而且,他又是从何得知皇帝入宫时间,又是怎样混入宫中的呢?于是,审案大臣逐一传讯或逮捕了所有与陈德有关的人,并加紧刑讯陈德,但是所获信息依然很少。

通过讯问陈德的儿子陈禄儿和他的房东黄五福,官员们得知案发之前陈德已经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举动,精神可能有点问题。但仅凭这一点进展,还是难以交差。当晚,他们又派人轮番对陈德进行“彻夜熬审”,至二十二日晨,陈德已经“神气消沮”。再问他受何人指使,他的口供仍大略如前,而且说:“我实在无人主使,实在供不出来。我总是求死,所以被拿时逢人乱扎。”

至二十三日,军机处再报审案情形,似乎又有了一些进展。经反复刑问,陈德回忆说自己这几年曾做过两次梦:“嘉庆二年曾梦见有人引自己到过东宫。嘉庆三年又梦见自己躺在无水桥下,被人拉起上桥,到桥上一看,像是在一座知府大堂后头,我身上穿着程乡茧蟒袍,我就醒了。后来读了《文昌书钞》,突然开悟,想这两梦,东宫是守阙的意思,桥底睡是个蚪龙,知府是个黄堂,程乡茧蟒袍是个黄龙袍,我将来必定有朝廷福分。又想起乾隆五十七年到嘉庆二年在正阳门内抽过五支签,都有好话。我近因穷苦不过,想我自己的本事,又有梦兆、签语,必有好处,就动了不安本分的心。知道皇上于二十日进宫,我就定了主意,见皇上随从官员都带腰刀,原想用小刀割取腰刀,砍退几人,直奔轿前,惊了圣驾,皇上自然诸事由我,可得好处。”

这一口供中,陈德进一步交代了自己的作案动机,原来是为梦兆、签语所惑,以为自己有“朝廷福分”,想入非非,想通过劫持皇上获得好处。这种口供,或是实情,或是因经不住刑讯逼供而不得不乱说一通,但仍没有说出审案官员们最想得到的东西——幕后指使是谁?

当天,又传讯了陈德的旧主人僧格布、孟启基及有关人员黄二、蒋兴国等人,均称对陈德行剌之事并不知情。孟启基供词中有一点值得注意:陈德在孟家服役五年,“素常原是安静”的。嘉庆六年二月间死了妻子,七年十二月间又死了堂姊姜陈氏。陈德带着瘫痪的岳母和两个孩子,家境艰难。如果他堂姊尚在,似乎还有依靠,因为这个堂姊之子姜六格任内务府正白旗护军,多少会给他一些照顾。如陈德前供词所说他来北京,主要就是来投靠这个堂姊。现在这个堂姊也死了,他谋生更加困难,精神上也受到了一定刺激,“时常喝酒,在院歌唱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