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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装没听见。可怜的弗兰克,比阿特丽斯总是挑他毛病。

“我往脸上化妆,要花多少时间?”贾尔斯问。

“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比阿特丽斯说。

“我要是你,现在就要考虑动手了。总共有多少人吃晚饭?”

“把我们算在内,总共十六个,”迈克西姆说,“没有生人,你全都认识。”

“我真有点急不可耐,想立刻就开始化装。”比阿特丽斯说,“这一切多么有趣啊。你决定重新举办舞会,实在让我感到高兴。迈克西姆。”

“要谢你就谢她。”迈克西姆朝着我一点头说。

“哦,冤枉好人,”我说,“那全是克罗温夫人的过错。”

“胡扯,”迈克西姆对我微笑着说,“看你激动的样子,就像小孩子头次参加晚会。”

“没有的事。”

“我真想看看你的服饰。”比阿特丽斯说。

“一点也没有新颖独到之处,真的。”我硬是不肯让步。

“德温特夫人声称到时候让我们认不出她来呢。”弗兰克说。

大家都笑盈盈地望着我。我高兴得红了脸,心里感到很幸福。周围的人对我既亲切又友好。想到这次舞会,想到自己的女主人身份,我突然乐得心中开了花。

这次舞会是特地为我而举办,因为我是新娘。我坐在藏书室的桌子上,两条腿悠来荡去,而别人却站立一旁。我真想跑上楼对着镜子试试那衣服和发套,在墙上的长镜前翻来转去欣赏自己。贾尔斯、比阿特丽斯、弗兰克以及迈克西姆全都围着我看,谈论着我的服饰,蓦然使我产生了一种新的意想不到的自豪感。他们都很想知道我将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在想着那件包裹在薄绵纸里的柔软的白衣,想着它将怎样掩饰我平板板的难看身躯以及尖溜溜的肩膀,想着光滑、明亮的鬈发套将怎样遮住我又细又直的头发。

“几点啦?”我漫不经心地说,张口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该考虑上楼去……”

在穿过大厅回我们房间的路上,我才第一次发现周围节日的气氛多么浓重,那些房间装点得多么美丽。就连那客厅,无人时我总觉得它肃穆和冰冷,此刻却五彩缤纷、姹紫嫣红,每一个角落里都有鲜花,红色的玫瑰花插入银质花碗,摆在餐桌洁白的台布上;长条窗面朝游廊洞开,一旦暮色垂降,便将燃起明亮的华灯。在大厅上方的吟游诗人画廊里,乐队已把家伙铺摆停当。大厅里洋溢着一种奇特的等待良辰佳时的气氛,我产生出从未有过的暖意,这暖意来自宁静、晴朗的夜晚,来自那些油画底下的鲜花,来自我们漫步走上宽宽的石头楼梯时送出的阵阵笑声。

原有的那种严肃的气氛已荡然无存。曼德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复活了,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静得似一潭死水的曼德利了。此刻,这儿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意义深远的气氛,一种自由自在、喜气洋洋、温馨愉快的气氛。很久很久以前这幢房子里的情景仿佛又跃然眼前,那时的大厅是举行宴会的地方,墙上挂着刀剑及饰毯,人们坐在大厅中央又长又窄的餐桌旁,哈哈大笑着,那笑声比我们现在的还要爽朗,扯起嗓门喝叫添酒、唱歌助兴,并把大块的肉扔到石板地上喂那些昏昏欲睡的狗。在以后的岁月里,曼德利依然一片欢快的气氛,不过又增添了几分典雅和庄重。今晚我即将扮演的是身穿当时白衣素服的卡罗琳・德温特,从这宽宽的石头楼梯步入大厅翩翩起舞。但愿我们能拂去岁月的阴霾,一睹她的芳容;但愿我们别用现代快步舞亵渎了这块地方,这种舞和环境太不相称,太缺乏浪漫色彩,与曼德利格格不入。我不知不觉竟突然跟丹夫人的看法一致了,认为应该举办个古装舞会,而不是搞成这种不伦不类的大杂烩,不要怪可怜的贾尔斯那样用心良苦、热情认真地想扮什么阿拉伯酋长。我发现克拉丽斯在卧室等我,圆圆的脸上激动得泛着红晕。我们似小学生一样咯咯笑个不停。我让她把门反锁上。接着,屋里响起了薄绵纸窸窸窣窣的声音,给人神秘的感觉。我们悄声低语,踮起脚尖走路,活似两个密谋策划的阴谋家。我觉得自己又成了圣诞节前夜的小姑娘。光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偷偷摸摸地窃笑,压低嗓门惊叹感慨,这一切使我想起了多年前临睡时挂袜子的情景。不用担心迈克西姆,他在自己的更衣室里,到这儿来的房门已经关死。屋里只有克拉丽斯一个,她是我的盟友和亲密伙伴。衣服非常合体,我站着一动不动,克拉丽斯为我扣衣服时,我简直无法耐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