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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拂晓时分,大雾弥漫,天空阴沉沉的,但晴雨表的水银柱却居高不下,打消了我们的顾虑。浓雾倒是一个好的征兆。果然不出迈克西姆所料,十二点左右迷雾散尽,顿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好一个宁静的夏日。整整一个上午,花匠们忙着往屋里运送鲜花,有今年最后一批白色紫丁香,有五英尺高的羽扁豆花和飞燕草,有数以百计的玫瑰花以及各种类型的百合。

丹夫人最后终于露了面,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指挥花匠们摆花。她自己也整理花束,用敏捷、灵巧的手指插花。我看她看得入了迷,但见她插了一瓶又一瓶,亲自把鲜花从花房送往客厅,摆到屋里的各个角落。她摆的花疏密得当,色彩恰到好处,而需要庄重气氛的地方则一瓶花也不摆。

为了不碍别人的手脚,我和迈克西姆跑到办事处隔壁——弗兰克的光棍汉寓所里用午餐。我们三个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像是参加完葬礼后需要放松一下。我们开的玩笑漫无目的,空洞无物,因为我们心里老在想几个小时后将要发生的事。我的感受就跟结婚那天上午一样,沉甸甸的,觉得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说什么也得把今天晚上顶下来。感谢上天,沃斯裁缝店的师傅及时地送来了我的衣服。那衣服巧夺天工,无可挑剔,包在薄绵纸里。假发套也非常合适。早饭后我试了装,为自身的神奇变化惊呆了。我看起来丰姿绰约,完全不同于以往,像是换了个人,显得风趣、活泼,充满了生气。迈克西姆和弗兰克不明真相,老是追问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到时候让你们认不出我来,”我对他们说,“你们会惊得傻了眼。”

“你该不会扮成一个小丑吧?”迈克西姆沮丧地问,“不会绞尽脑汁想博得一笑吧?”

“不,根本不是那样。”我神气活现地说。

“我还是希望你扮漫游仙境的爱丽丝。”他说。

“依你的发式,也能扮圣女贞德。”弗兰克羞答答地说。

“我从没往那方面想过。”我斩钉截铁地说。

弗兰克一听涨红了脸,于是便用他那种典型的弗兰克式语调殷勤地又说道:“不管你穿什么,我相信我们都会喜欢的。”

“别再助长她的气焰了,弗兰克,”迈克西姆说,“她被她那宝贝化装服迷了心窍,已经遏止不住她啦。现在只能指望比了,她可以杀杀你的威风。她要是不喜欢你的装束,马上就会直言相告。上帝保佑亲爱的比,她遇到这种场合总是洋相百出。记得有一次她扮蓬皮杜夫人[18],进屋吃饭时脚下绊了一跤,假发套便松动了。‘这烂玩意儿让我实在受不了。’她说道,那腔调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然后,她便把发套扔到椅子上,裸露着一头短发度过了一个晚上。她当时穿着淡蓝色绸缎裙什么的,那副怪模样可想而知。可怜的贾尔斯那一年时乖命蹇。他扮了个厨师,在吧台里坐了一晚上,样子愁闷到了极点。我想他大概是觉得比丢了他的脸。”

“不,不是那回事,”弗兰克说,“难道你记不得啦,他是在试骑一匹新买的牝马时摔掉了门牙。他觉得难为情,所以不愿张口。”

“哦,是因为那个缘故吗?可怜的贾尔斯。平时他是很喜欢化装的。”

“比阿特丽斯说他喜欢玩猜字谜的游戏,”我说,“她告诉我,他们每年圣诞节都玩那种游戏。”

“这我知道,”迈克西姆说,“所以我从不到她家过圣诞节。”

“再吃些芦笋,德温特夫人,要不再来点土豆?”

“不要了,真的,弗兰克。我已经不饿了,谢谢你。”

“是紧张了吧。”迈克西姆摇摇头说,“别害怕,明天的这个时候戏就演完了。”

“我衷心希望如此,”弗兰克表情严肃地说,“我正准备吩咐下去,让所有的汽车明晨五时等待送客哩。”

我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泪花涌上了眼眶。“啊,天呀,”我说,“还不如给客人们发电报,让他们别来了。”

“算啦,鼓起勇气迎战吧。”迈克西姆说,“在若干年当中,再不用举办这种舞会了。弗兰克,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我们还是到宅子里去吧。你觉得呢?”

弗兰克表示同意。我勉强跟在他们后边,实在不愿意离开这间既拥挤又不舒适的小餐室。这间餐室是弗兰克光棍寓所的缩影,而今在我眼里却象征着平静和安宁。到了家中,我们发现乐队已经抵达,正站在大厅里,脸色绯红,神情很不自然。弗里思比平时更加神气,招呼他们吃点心。乐师们将留下来过夜,我们对他们表示欢迎,大家在一起说了几句应景的无关痛痒的笑话,然后他们便被引到自己的住房,接着将有人领他们参观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