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情人节(第7/10页)

道路的前方透出一块光明,广袤无垠的大地只有零星散布的帐篷,帐篷灯宛如坠落人间的星光一般。

我们一抵达营地,马上到帐篷去看那个喊肚子痛的女孩。女孩可能疼得呼天抢地了吧?帐篷四周挤满了前来关心的人。希薇亚用英文对难民的领导人卢班加说:“我先了解状况,会很快让你们知道的。”卢班加于是走出帐篷向其他人翻译说明。

帐篷内,忧形于色的姐姐蹲在满头大汗的妹妹的枕边。卢班加的妻子温柔地用毛巾替她擦去汗水,卢班加被叫进来做翻译,希薇亚一边听,一边准备注射青霉素。

不知道谁在帐篷外唱歌,曲调十分悲沉。卢班加解释道:“那是祈求消灾解厄的祝祷歌。”

给女孩注射了青霉素以后,她原本紊乱、急促的呼吸逐渐缓和、均匀,人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冷汗直冒。卢班加的妻子松了一口气,和希薇亚一起到公共水井换干净的水。

看着煎熬万分的妹妹解除痛苦,沉沉睡去,一直握着她的手的姐姐终于松开手,安心倚靠在帐篷的柱子上。我用当地的语言跟她说:“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姐姐疲惫不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宽慰,并用英文回答:“谢谢。”

“你会讲英文?”我惊讶地询问。

“嗯,我去学校读过书。”姐姐用流利的英文回道。

“她也会吗?”我转过头看着沉沉睡去的妹妹问道。“会!”女孩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帐篷外头传来开心的嬉闹声,一群男生正在踢爱心团体捐赠的足球,玩得不亦乐乎。

“还不习惯是吗?你们先暂时在这个帐篷住下,好好调养身体。如果你有什么事或想说什么,随时都可以找我讲。”

女孩静静地听我说话,不断地点头。我于是接着说:“……等到稍微安定一点,我们再来聊聊以后的事。”女孩十分吃惊地反问:“以后的事?”

“是啊,你和妹妹两人以后的事啊,我就是为了安顿你们的未来,才来这里的。”

女孩累到无力的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想找我的话,告诉卢班加一声,我们马上就会到。”

我双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再度叮嘱。女孩抱着行李站起来,虽然惦记着睡梦中的妹妹,但仍然送我到入口。

“加油!”

我用当地的语言跟女孩说。身形单薄、弱不禁风的女孩轻轻点头。

希薇亚和卢班加正在车上谈话,也不知道谈些什么,不过借着月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人脸上凝重的神情。

上车后把手提袋塞进行李箱,侧耳聆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好像是营地转移遇到了阻碍。原定下个月要搬去新营地,但有多户人家顽强抵抗,拒绝迁移。

新营地不论在居住环境、生活设施等各方面,都比这里好上数倍。不过,这里是临时避难所,新营地的兴建则是以永久定居为目的的,换句话说,一旦搬过去,就等于宣告短期内不能回归祖国了。

希薇亚从计划之初,即不遗余力地劝导难民加入搬迁的行列。以身为工作人员的判断,搬家才是明智之举,但她仍希望最终是难民认同此举自愿前往。

两人谈完后,由希薇亚开车回宿舍。心情郁闷的希薇亚开起车来显得有些粗暴,她并不是恼怒卢班加他们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而是为了自己明明了解他们的想法,却还是得继续执行迁移计划而生闷气。

“那么久没回日本了,这次回去有什么感想?”

希薇亚突然冒出这句话,大概是想转移情绪吧。

“……嗯。”我并没有多做表示,径自将目光投向窗外。沐浴在月光下的荒野看不到边际,星空隐没的附近便是地平线。

“有什么坏消息吗?”

见我沉默不语,希薇亚又问了一句。

“希薇亚……你还记得自己的初恋情人吗?”

“初恋……?小时候我曾经喜欢过大我五岁的表哥。”

“不是那种。再长大一点以后。”

“那就是高中时候的男朋友。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匪夷所思,搞不清楚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那种人。”

方向盘一转,车子驶进没有铺设柏油的道路。每转一次弯,两个人的身体就跟着摇晃。

“你突然问我初恋情人的事,难道是这次回日本见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

我简单地回了她一句:“没有。”

“……他是什么样的人?”希薇亚问道。

车灯照得道路两旁的碎石闪闪发光。

“什么样的人……?”

我试着在一望无际的星空下、荒野中回忆世之介。二十年前的世之介面带笑容跃然眼前,仿佛时空交错一般。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能够让祥子动心的男人,一定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