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下人的商人 (第11/13页)

前后花了五千两银子,其效如神,彭掌柜打探来的消息是,吴棠接信之后已经慌了手脚,连夜召集幕友商量对策,可都是一筹莫展。

“这位吴总督一着不慎,等于是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古平原冷静地说,“已向朝廷出奏的事儿万难更改,就算朝廷同意他撤回这批米粮,八旗也不会放过他,这笔折卖银子非追着他要不可,不给,就等于把旗人都得罪了,吴棠胆子再大也不敢冒这个大不韪。”

“那他要是把粮食还给漕帮,把银子要回来呢?”彭海碗问道。

“漕帮困顿已久,帮中兄弟等这笔银子安家已经盼了好久了,把发下去的银子再收上来,慢说办不办得到,就是办到了,肯定也会闹出大乱子。漕帮中人岂是善男信女,真要是因此事揭竿而起,吴棠这颗脑袋就甭想要了。他的幕友中但凡有一个明白人儿,就不能让他这么办。”

“照这么说,他是进也死,退也死,岂不是死定了。”刘黑塔在旁听着,这时候才插了一句。

“不见得,他还有一条生路。”

“在哪儿?”

古平原微微一笑:“在我这儿。”

“大人,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劝吴棠的是他幕府中一位资深师爷,也姓吴,与吴棠同宗沾亲,打从吴棠当县令起就跟随他当文案,这些年共过许多机密,真正是无话不谈,“咱们已经错了一步了,要是再走错一步,不是京城就是江南,不是哗变就是民变,那可就不是担处分的事儿了。恕个罪说,到时候别说单靠西太后,就是两宫太后一起回护大人,恐怕也无济于事。”

吴棠紧锁眉头,在签押房转来转去,烦躁地说:“漕帮的人还没到吗?这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还要靠漕帮出力。”

吴师爷无声地摇了摇头。要漕帮从井救人,那也得江泰能弹压得住才行,可是他老病侵身,帮中又刚折损一员得力干将,要把刚发到数万帮众手里的银子再收上来,只怕是有心无力。

“再说,那也不够数啊。漕督买这三十万石粮,总计是九两半一石,漕督衙门先付一百五十万两,还有一百三十五万两交由几家大钱庄代垫。就算是把这些银子都收回来,可是离着京城那些旗人要的十五两一石的价儿,还差了一百六十五万两,这偌大之数从何而来?”

“错了,错了。”吴棠痛心疾首,“当初就不该贪这样的功劳,眼下功没争到,却落了一身的埋怨。唉!”

“禀大帅!衙门外有人递帖求见。”门房这时来报。漕督也有十营兵,专为弹压征粮时挑乱闹事的暴民所设,称之为漕标中军,所以漕督也用得上“大帅”这个称呼。

“不见,什么人都不见!”吴棠正在心烦意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吴师爷看出那门房有些犹豫,问道:“是什么人?”

“他说他在江宁城里做生意,听说大帅有为难之事,特来献策。”

“我这么多功名在身的幕友都无计可施,却要一个生意人来出主意,可笑。”吴棠不屑一顾。

这话在吴师爷听来就有些讪讪地不得劲儿,但是他与吴棠实在是福祸相依,还是进言道:“大人,圜阓之中常有奇才,眼下这笔其实正是生意,何妨听听这个商人的话。”

“嗯。”吴棠长出一口气,冲着门房点了点头。

吴师爷怕来人要造膝密陈,自己先到后堂去等。没多大工夫,听差引来一人,入内见礼。

吴棠仔细打量了来人几眼:“你知道我有什么为难之事。”

“大人缺银子。”古平原压根不想兜圈子,“要想填饱旗营官兵的胃口,大人就得按十五两一石的市价变卖手中的粮食,然后把银子运到京城去。”

“你是何人?”吴棠暗自吃惊,为免监察御史参劾,他下令严守机密,不料一个商人却能知晓内幕。

“大人不必见疑。官有官途,商有商路,只问大人一句话,草民的消息准还是不准?”

吴棠能当到总督,也不全靠宫里有人,察言观色之间发觉此人特来求见,又早已通晓内情,明明是有备而来,或者真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于是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三十万石粮食就是四百五十万两银子,大人拿得出来吗?”

“要是能拿得出来,我还见你做什么!”吴棠有些恼怒地说。漕督衙门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付给漕帮这么一大笔钱之后,银库差不多都空了。

“是草民失言。”古平原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就没白来一趟。这一趟,草民是专程给大人送银子来的。当然这银子不是白给的,要大人拿粮食来换。”

“你要买本督的漕粮?”吴棠又惊又喜,怀疑地问道,“我可没空跟你做万八千的生意,要买就是三十万石全数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