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开镰帮(第8/14页)

这时三炮突然冒出了一个得意的点子,凡是被关进牲口棚的人,他们的伙食一律由家里自行解决;另外,这家人还得义务饲养一头牲口,以缓解目前非常困难的人畜住宿的局面。这样一来,村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事情可做了:大伙一边要惦记着往牲口棚里送饭,一边还要为牲口准备足够的草料和水。在这件事情上,三炮表现出罕见的聪明才智,他可不想再犯虎大以前犯过的错误,把人活活饿死渴死,激起不必要的民愤。大伙也是通过这件事,才知道三炮不光会耍刀子,他还很会动脑子。

没过多久,我们羊角村这套科学合理的做法,就得到了上面的一次书面表彰和鼓励,并准备在整个青羊湾推广和试行,如果效果良好的话,还将要向全省乃至全国上报推行。那天傍晚,照样是由上次来过的朱队长亲自到我们羊角村传达上面的一纸表彰决定。但让三炮感到不安的是,上面并没有及时下达关于三炮的职务任命书,理由是,当下各地开镰夺权的势头太猛烈了,有些鱼目混珠,所以,一切都有待于进一步观察和分析,再做定论。

朱队长见到屠户三炮的时候,他们互相握手致敬,各诉衷肠。三炮热情洋溢地表达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朱队长的朝思暮想的革命情谊。然后,他们俩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地拥抱长达一分钟之久。然后,三炮非常激动地说了句:“领导同志,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朱队长没有像上次那样迅速地离开村子。酒足饭饱之后,他的舌头变得又扁又长,简直比锅铲还要硬三分,不能打一点儿卷,腿脚却比面条还要软,走不了路。三炮就安排他睡在虎大的那张松木床上。半夜里,朱队长忽然渴醒了,发现床上还躺着两个自告奋勇的年轻女人,她们像一对孪生的母兔子一样白得晃眼,个个冲他他眨着猩红的眸子。朱队长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怎么、睡、睡在这、这、这是哪里啊?”

与此同时,这个矮个子胖男人似乎意识到,我们羊角村流传已久的那种怪病已经钻进了他的身体和脑子里了。他害怕极了,一骨碌爬起身来,准备下床连夜逃回去。可母兔子们比他还要精,她们早伸出藤蔓一样的手臂,将他缠得死死的,然后她们一语就道破了天机:

“放心唼,我的朱队长,这里很安全的,不会有啥事。”

朱队长又问:“那你们呆在这想弄啥?”

对方的回答言简意赅:

“你想让我们干啥,我们就能干啥呗!我们啥都愿意干哟,只要你老人家舒坦。”

朱队长顿时觉得血液倒流,似乎那流量比平时增强了十倍百倍,血管随时都要被撑破了。他不无拘谨地说:“你们千万别胡逞啊!我可是很严肃的哟。”

但是,母兔子们立刻回答说:

“好我的队长,你快点来唼,我们姐妹还巴望着快点进步呢!”

自打上面把我们羊角村那种巧妙处理人畜居住关系的做法,称为“三炮法”后,作为“三炮法”的创始人,屠户三炮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三炮了,他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理论实践结合得那么好,三炮简直就是一个伟大的“主义”了。现在,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帮子人紧紧跟随着,前呼后拥,豪言壮语,狐假虎威,不可一世。三炮理所当然地搬进了虎大原来的办公室住下了。三炮很喜欢虎大的那张红松木床。每次躺在上面,三炮就觉得自己飘飘欲仙。

三炮现在可以明目张胆,他跟那些女人在这种宽大的床上睡觉,门外面还站着四名把手,个个肩头都扛着鸟枪或锹锄,他们都是三炮最得意的心腹门徒。和这些女人睡觉的时候,三炮的眼前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两个女人的样子。

有时睡着睡着,三炮突然就把身边的女人从床上踹到地上。

三炮说:“滚滚滚!你们都给爷们滚到牲口棚,跟驴睡去吧!”

女人吓得来不及提上裤子,只用手护住晃荡荡的奶头,刺溜一下从门缝里钻出去了。

过了几天,三炮忽然接到通知,他要代表我们羊角村,到公社参加了一次规模不小的经验交流大会。后来据说,那天在会上三炮还发了言。

三炮只说了三句半:

“感谢领导,相信社员,开镰有功,完了!”

开会回来,三炮越发神气活现。

可也不是事事都顺心,三炮也有些顾虑。三炮最大的顾虑就是,至今杳无音信的虎大。三炮连做梦都想生擒活捉虎大。三炮心里非常清楚,一天不铲除虎大,他就一天也不得安宁!为了尽快抓获逃犯,三炮已在我们村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派下面的人在村子的东南西北,分别修了四座哨望亭。那种亭子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下面像一把四四方方的巨大的云梯,有十四米高,梯子顶上架着个太阳棚,可以遮风挡雨。每晚分三班轮换把守,彻夜不休,他们手里都有家伙,见到可疑人等靠近村子,就会鸣枪报警,村里听到枪声又会加强警戒,同时也会派人来村口增援,抵御外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