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转变(第30/32页)

过了一个多星期,有传言说古维亚和首府的一个非洲女人有染。和往常一样,每当有新人物出现,就会有人做调查,没过几天,我们开始听到一些有关那女人的事情。有一个说法是,她曾和古维亚一起去过葡萄牙,但不肯做任何家务,因为她不愿意被葡萄牙人当作仆人。还有一些说法是关于她在首府的仆人。其中一个说那些仆人总是跟她顶嘴,因为她是非洲人,他们瞧不起她。还有一个说,有人问她为什么对仆人那么苛刻,她回答说,她自己就是非洲人,知道该怎么对付非洲人。这些事听起来像是编造的,毫无新意,也没有人信以为真或从中得到安慰,但还是在传。接下来,首府的这个女人过来和古维亚同住了几天,他带她参加我们的午餐会。她看起来再平凡不过,面无表情,沉默寡言,总像是在揣摩别人,就是一个被送进城的村妇。没多久,我们发现她怀孕了,于是我们大家都变成了老鼠。后来有人说:“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他是想讨好游击队。他以为找了个非洲女人,游击队来了就不会杀他。”

我们,我和格蕾萨,在正在建的房子里做爱。她说:“我们要把每一个房间都先用过。”我们真那么做了。我们带走了新刨的木头、木屑和未干的混凝土的气味。但其他人也会好奇地来看新房子。一天,我们听见有人说话,便从砌了一半的墙后面往外看,看见几个孩子,似懂非懂的样子,惊慌地盯着我们。格蕾萨说:“这下子我们没有秘密了。”

有一天我们遇到了古维亚。从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我看出他已经猜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他用炫耀的口气解释了他想要如何建造格蕾萨的房子。然后他说:“但我想住德国城堡。房子都有自己的命运,德国城堡的命运就是:它将归我所有。我会将它整修得美轮美奂,一旦发生革命,我就搬到那里去。”我想起那城堡、那里的风景、那个德国人的故事,还有那些蛇。他接着说:“别害怕,威利。我只是在引用《日瓦戈医生》。”

一天傍晚,灯光还在乱跳,安娜跑进我房间。她很惊慌。她穿着短睡裙,更显得瘦弱。

她说:“威利,太可怕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床上有大便。我刚才发现的。是朱利奥的女儿干的。快来帮我收拾床单。我们得把那些东西全烧了。”

我说:“去冲个澡。我来烧床单。”

我把那一大堆东西拿到花园里没长草木的地方,浇上汽油,点燃一根火柴,远远扔过去。火焰蹿起来,我看着那些东西慢慢燃尽。发电机在轰鸣,房子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那个夜晚很糟糕。安娜走进我房间,刚冲过澡,全身湿漉漉的,不停地颤抖。我抱着她。她任由我抱着,我又一次想起在伦敦的大学宿舍里,她也是这样任由我亲吻。我还想起朱利奥的女儿,那个曾试图和我礼貌交谈、曾偷过我的护照和文件的小姑娘,那个曾和我在欢场相遇但互不相认的女孩。

安娜说:“我不知道那是她扔在床上的,还是蹲在床上干的。”

我说:“别想那些了。你只要明天早上赶她走就好了。”

她说:“我要你明天早上待在我身边。不用出面,待在近旁就好。我怕她动手。”

第二天早上,安娜恢复了镇定。朱利奥的女儿来了,安娜说:“那样做太可恶了。你一出生就在这里。你这个人太可恶。我本该让你父亲抽你一顿。但现在我只要你立刻走。给你半个钟头收拾。”

朱利奥的女儿用她在欢场里学到的粗鲁口吻说道:“可恶的人不是我。你知道谁才可恶。”

安娜说:“滚出去,不要回来了。给你半个钟头。”

朱利奥的女儿说:“我要不要回来由不得你。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比你想得要快。到那时候我可不会住用人房。”

我一直站在浴室虚掩的门后。我觉得朱利奥的女儿知道我在。我想——我整个晚上都在想:“安娜,我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啊?”

那个星期的周日午餐会上,有一个从北部传教基地回来的传教士。他说:“这里的人,还有首府的人,都完全不了解丛林里的战事。这里的生活还和以前一样。可是北方整片整片的地区都已经在游击队的控制之下了。他们有学校和医院,他们在武装和训练农民。”古维亚开玩笑似的说:“那你以为我们什么时候会在闷热的夜里听见炮声?”传教士答道:“游击队可能已经在你们周围了。他们从不像你们说的那样攻打有人居住的地区。他们会派没有武装的人来。那些人看上去就跟普通非洲人一样。他们散布革命言论。他们让民众准备就绪。”我想起了来这儿的第一天看到的非洲人在路边行走的画面,又想起了后来看到的庄园和混凝土大宅被非洲人的海洋所包围的画面。古维亚说:“你是说现在我就有可能在路上被抓走?”传教士说:“很有可能。他们就在我们周围。”古维亚说,这回他的玩笑有些勉强了:“我看我应该趁着机场还没关闭赶紧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