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纳 Indiana(第12/18页)

里奇韦的暴力倾向和古怪的癖好,已经让他很难找到愿意和他搭档的人。他名声里的污点,加上博斯曼的死和他败给黑鬼歹徒的耻辱,把他变成了同行当中的贱民。当然了,田纳西的警长们仍然在寻找杀人犯,但里奇韦无缘参与。自从夏天以来,他便音讯全无。

“那男孩呢,霍默?”

萨姆确曾听说过那个古里古怪的小混蛋。正是他最后跑到森林里,找人救了猎奴者。霍默奇异的装扮对里奇韦的声誉毫无帮助——他俩的组合激起了很多不三不四的猜测。不管怎么说,两个人一块消失了,他们之间的纽带没有因为遇袭而断裂。“阴沟啊阴沟,”萨姆说,“最适合藏污纳垢。”

萨姆在农场待了三天,试图求得乔治娜的垂青,但白费了功夫。这三天足够他赶上剥玉米大赛了。

比赛在满月的头一个夜晚举行。孩子们用一整天的时间,把玉米堆成两座小山,各自用红叶围出边界。明戈做了一队的队长——西比尔带着厌恶注意到,这是他连续第二年当队长了。他无意表现农场社会的广泛程度,挑选的队员全是他的支持者。瓦伦丁的大儿子奥利弗召集的这一群,则包括了老工人和新来的,什么人都有。“当然还有我们的嘉宾。”最后,奥利弗一边说,一边朝萨姆招手。随着一个小男孩一声哨响,剥玉米皮的比赛以疯狂的速度开始了。今年的奖品是瓦伦丁从芝加哥弄来的一面大银镜。镜子上系着蓝丝带,立在两座玉米堆中间,反射着空心南瓜灯里摇曳的火光。两位队长对自己的队员喊着口令,观众则起哄,鼓掌。小提琴手演奏着快速而滑稽的音乐,从旁助兴。小孩子围着玉米堆赛跑,争抢苞叶,有时甚至不等它们落到地面。

“拿那棵苞米!”

“你快去那儿!”

科拉站在场边观战,罗亚尔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前一天晚上,她已经允许罗亚尔吻过她了,他当然有理由将这一举动视作信号,表明科拉终于同意他展开进一步的追求。她曾要他等待。他也会继续等待。但萨姆带来了特伦斯的死讯,这消息软化了她的心,一如它激起了仇恨的想象。她想象从前的主人与床单纠结缠绕,嘴里吐出粉红的舌头。高喊救命,却无人应声。在棺材里烂成一摊血淋淋的肉酱,继而在《启示录》所说的地狱里受尽折磨。最起码对《圣经》里的这一部分,科拉是相信的。它用暗语描绘了奴隶的种植园。

“兰德尔家的丰收节不一样。”科拉说,“我们采收也是满月,但随后总要见血。”

“你不在兰德尔家了。”罗亚尔说,“你自由了。”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怎么会呢?土地是财产,工具是财产,肯定会有人去拍卖兰德尔的种植园,还有那些奴隶。人一死,亲戚马上就会冒出来。我仍然是人家的财产,就算身在印第安纳。”

“他死了。不会有什么表亲非要把你弄回去,不会像他那样。”他说,“你自由了。”

罗亚尔加入了合唱,以求转移话题,并提醒她,让人的身体产生良好感觉的事物是存在的。一个共同劳动的集体,从播种到收获,再到竞赛。但这一首歌竟然是科拉在棉田干活时就熟悉的劳动号子,一下子把她拉回兰德尔家的残暴,让她的心猛然一沉。康奈利常常在鞭刑之后唱起这首歌,作为大伙再度开工采摘的信号。

这样的一种辛酸怎能变成享乐的手段?瓦伦丁农场的一切都是相反的。劳动不必吃苦受罪,它可以团结人民。像切斯特那样无忧无虑的孩子,可以健康而茁壮地成长,一如莫莉和她的朋友们。母亲可以用爱和亲切来养育她的女儿。像西泽那样美好的人儿,可以在这儿达成一切的心愿,一切都是可行的:拥有一座农场,做学校的教员,为有色人的权利而战,甚至成为一个诗人。在悲惨的佐治亚,她曾想象过自由,可它不是这个样子。自由是一个集体,为了某种美好而稀有的事物努力奋斗。

明戈赢了。队员们在光溜溜的棒子堆前把他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欢呼。吉米说他从未见过白人这样卖力干活,萨姆脸上洋溢着喜悦。可是乔治娜仍旧不为所动。

萨姆启程的那一天,科拉拥抱了他,还在他胡子拉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他说他一安顿下来,不管在哪儿落脚,就给她写信。

他们进入了昼短夜长的季节。随着天气转凉,科拉开始频繁地光顾图书馆。哄得动的时候,她把莫莉也带上。她们坐在一起,科拉看历史或传奇,莫莉翻阅童话。有一次她们正要进去,一个车倌把两位姑娘叫住了。“主人说过,只有一件事比黑鬼拿枪更危险,”他告诉她们,“那就是黑鬼拿书。肯定是老大一堆黑火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