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纳 Indiana(第11/18页)

“我带你来,是因为你见过的铁道比大多数人都要多了。”罗亚尔接着说,“我想让你也看看这一段——看它怎样连在一起,或是怎样没连在一起。”

“我只是个乘客。”

“这就是原因所在。”他说。他用衬衣下摆搓着眼镜片。“地下铁道大过它的运营者——它也是你的全部。小的支线,大的干线。我们有最新的机车,也有老旧的引擎,我们还有手摇车,就像这一辆。它哪儿都去,去我们知道的地方,也去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我们有这条隧道,就在这儿,从我们脚下穿过,没人知道它通往什么地方。如果我们保持铁道的运转,那我们谁也不能发现真相,也许你能。”

她告诉罗亚尔,她不知道它为什么在这儿,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含义。她只知道她再也不想逃亡了。

十一月的印第安纳,寒冷大大限制了人们的活力,但有两起事件让科拉忘记了天气。第一件是萨姆来到了农场。他敲开她木屋的门,她紧紧把他抱住,直到他求她松手。他们相拥而泣。恢复平静时,西比尔泡了草根茶。

他乱蓬蓬的胡子已经泛白,肚子也比从前大了一圈,可他还是那个多话的小伙子,和很多个月以前他收留科拉和西泽时没有什么两样。猎奴者进城的那个夜晚,让他与昔日的生活一刀两断。里奇韦在萨姆发出警告之前,便将西泽在工厂抓获。讲到他们的朋友怎样在监狱遭到毒打,萨姆的声音开始颤抖。他对同志们的事守口如瓶,但有一个人说,他看见那黑鬼曾与萨姆交谈,而且不止一次。而萨姆在酒馆上班的中途不辞而别——加上城里有些人从小就认识萨姆,很讨厌他那种自鸣得意的天性——便足以让他家的房子被大火夷为平地。

“我爷爷的房子。我的房子。曾经属于我的一切。”暴民们将西泽拉出牢房,往死里打他的时候,萨姆已经顺利地踏上了前往北方的路途。他付钱给一个商贩,搭了一段便车,第二天就登上了开往特拉华的轮船。

一个月后,在夜幕的掩护下,地下工作者根据铁道的规定,封死了通往他家隧道的入口。伦布利的车站已经按照同样的方式处理过了。“他们不想心存侥幸。”他说,战友们给他带回一个纪念品,一个被大火烧得变了形的铜杯子。他认不出这是自己的,但还是收下了它。

“我原来是站长。他们给我找了些别的差事。”萨姆负责向波士顿和纽约运送逃奴,埋首于最新的测绘结果,设计逃亡的路线,并经手最后关头的工作调度,务求拯救逃犯的生命。他甚至假扮猎奴者,托名“詹姆斯·奥尔尼”,打着把奴隶送还主人的幌子,到监狱里捞人。那些个愚蠢的治安官和看守长啊。种族偏见可以败坏人的智力,他说。他演示了一番猎奴者的声音和趾高气扬的架势,博科拉和西比尔一乐。

他刚刚把最新的一批货物送到瓦伦丁农场,一家三口,此前一直在新泽西躲藏。他们已经慢慢融入了当地的有色人社区,萨姆说,但一个猎奴者在周围打探,所以逃离的时候到了。这是他为地下铁道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他要去西部。“我遇到的每一个拓荒者都喜欢威士忌。在加利福尼亚,他们肯定需要酒保。”

看到朋友既开心,又长了肉,科拉备受鼓舞。那么多帮助过她的人落得了悲惨的下场。她没让萨姆送命。

接下来,萨姆向她通报了她那座种植园的消息,这是第二件让印第安纳的寒冷变得容易忍受的事。

特伦斯·兰德尔死了。

汇总各方面的说法,随着时间流逝,这位奴隶主对科拉及其逃跑的专注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日益增强。他对种植园的事务不闻不问。他在庄园日复一日,沉溺于在大屋举办污秽的派对,拿手下的奴隶做冷酷的消遣,强迫他们代替科拉,充当他的牺牲品。为了抓到她,特伦斯继续打广告,对她的特征和她所犯罪行的详细描述遍布边远各州报纸的分类广告。他不止一次提高了本已可观的赏金——萨姆本人就看到过那些公告,大感震惊——还款待一切路过当地的猎奴者,就罪大恶极的科拉提供更为精细的描述,同时羞辱一番无能的里奇韦,此人先失信于他父亲,后来又辜负了他。

特伦斯死于新奥尔良,死在一家克里奥尔妓院的睡房。他的心脏跳不动了,长期花天酒地的生活,造成了心脏的衰弱。

“就连心脏都厌倦了他的邪恶。”科拉说。等萨姆通报完消息,她问起了里奇韦。

萨姆带着鄙视摆了摆手。“他现在成了笑柄。他的职业生涯早就走到头了,甚至在——”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田纳西那件事之前。”

科拉点点头。他们没有谈到雷德的杀人行为。铁道上得知来龙去脉之后,便把他开除了。雷德不以为意。对如何打破奴隶制的枷锁,他有了一种新的观念,再也不肯放下手中的枪。“一旦他手扶着犁,”罗亚尔说,“就不会向后看了。”看到朋友打马而去,罗亚尔感到伤心,但这不会让他们采用同样的手段,在田纳西之后不会。科拉自己的杀人行为,他视为正当的自卫,但雷德赤裸裸的嗜杀之举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