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4月(第10/14页)

“我猜是因为稿费更多了。”

“还用说吗?”

“艾萨克,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犀利:“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俩的事。除了画的部分,我知道她爱上了你。”

他点了一根烟,脸上闪过如释重负的表情。“奥利芙。”他说。

“你爱她吗?”

艾萨克坐起身抽烟,弯起膝盖俯瞰山丘。日暮时分,蝙蝠从山谷边的树丛里飞出来,空气很温暖,大地仍散发着热量。“他们会离开的,”他说,“他们不会在这里久留。他们属于都市,属于沙龙。”

“萨拉,是的。哈罗德,也许。但奥利芙肯定不是。”

“她把你变成了一个浪漫主义者。”

“恰恰相反。我理解她,就这么简单。她不会离开你,她会跟你去任何地方。”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她说没有你她就没法画画。”

他大笑:“从某方面来说,或许是真的。好吧,假如她真的爱我,那眼下的事情就都错了。”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她需要你。”

“这一点我也不意外,特雷莎。”

巴黎之行大获成功,哈罗德说。艾萨克·罗布尔斯如今是施洛斯巴黎画廊这片苍穹下的北极星。翌日下午,哈罗德在客厅里伸着脚喝着一杯菲诺雪利酒,向众人细谈《麦田里的女人》《果园》和《绿色自画像》是如何让他和他的朋友们享受到一场文艺复兴盛宴的。

“人们从杜尚那里听说佩吉想要买艺术品,”他说,“我第一个赶到了。她对下一幅画兴奋异常——你那幅《麦田里的女人》的续篇。但可能的话,她想要一张画作创作中的照片。可以吗,艾萨克?”

奥利芙吞下了一口雪利酒。“续篇?”艾萨克道。

“我是不是逼得太紧了?”哈罗德说,“是的话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不必非得给她寄照片。按照你的意愿来。你有很棒的天赋,艾萨克。真的,我等不及想看你的未来了。”

“跟我们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艾萨克回复说,“施洛斯先生,我给你带了样东西。”

奥利芙放下了雪利酒杯,从椅子上站起来,但艾萨克把手伸进背包拿出一把手枪,枪管闪着钢铁的光辉。他把它拿在手里掂分量,众人一言不发。

“那是真枪吗?”萨拉问。

“真的,夫人。”

“你究竟为什么要给我们带把枪?”哈罗德笑着问,“给我带幅画来,看在老天的份儿上。”

奥利芙坐了回去,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你会用枪吗,先生?”艾萨克问。

“会,我有枪。”

“女士们会用枪吗?”

“我们当然不会,”萨拉道,“你为什么问这个?这也太戏剧化了。”

艾萨克在花园尽头的一棵软木橡树凸出的树梢上挂了一个装着泥土的旧面粉袋,粗糙的袋子上写着HARINA,大家决定把字母R和I所在的位置作为临时靶心。他们走到空空的石头喷泉后面轮流排队射击,空气中洋溢着嘉年华的氛围。愚蠢的布袋在空中摇荡,枪声响起,鸟儿四散而去。

哈罗德打中了最后那个字母A。萨拉打到了树皮然后把枪还给了艾萨克,说她再也不会碰这玩意儿了。她去草地上躺着看天空,双手放在肚子上。艾萨克打中了中间的字母N,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把枪递给奥利芙,特雷莎看着两人手指相交。

奥利芙缓缓走到射击点举起枪。她眯起眼,扣下扳机,开枪时手中的后坐力吓得她倒吸一口气。

“利芙。”她父亲叫了起来。

“我没事。”

“不,你几乎正中靶心。”

奥利芙惊讶地看着布袋:“是吗?”

特雷莎觉得很正常,奥利芙拥有如此精准的眼睛和稳定的手。“再来一次。”哈罗德说。

“不,侥幸罢了。”

萨拉抬起头看着布满弹孔的布袋:“利芙,你有个隐藏的天分,也许我们应该让你参加比赛。”

特雷莎匆匆上前从奥利芙手中接过枪,艾萨克过来检查她有没有正确上膛,但特雷莎摆手让他走开,完美地给枪重新装上了子弹。“你用她的钱买了这个,是不是?”她小声对他说。

“这不会是最后一把。这把是苏维埃T33。”他答道,语气中带着欣赏。

“你要把这把枪给他们吗?”

“他们或许用得到。”

“为什么?你是想要保护他们,还是让他们涉险?”

“看着你的靶心,特雷莎。说话小声点。”

特雷莎想知道艾萨克是用什么办法弄到苏维埃武器的,但她又有点不想知道。她集中注意力举起枪,两脚分开,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她的身体紧绷,瘦长的身体上每寸肌肉都紧张起来,她的下巴如同喷泉里的神像那样坚毅。她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不是只有你能打中兔子,她想。枪声响起,子弹越过空中,精确地打中了把布袋系在树梢上的绳结。艾萨克懊丧地大喊一声,整个布袋跌落在地上,泥土撒落得到处都是,游戏就这样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