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第10/25页)

索林:(向妮娜)咱们去找我妹妹去……咱们都去恳求她放弃她的决定。同意吗?(望着沙姆拉耶夫下去的那一边)这叫人受不了!真正是一个暴君!

妮娜:(不叫他站起来)不要,不要……我们推着你走……

妮娜:和麦德维坚科推那把车椅。

这真可怕!……

索林:是呀,是呀,这真可怕……但是不能由他就这样一走了事,我要跟他去说两句。

他们下,剩下多尔恩和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多尔恩:个个都这么招人讨厌啊。说实话,你的丈夫真该被人赶出去,然而情形一定会是另外一种样子:这个老太婆似的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和他的妹妹,结果准还要向他道歉。你等着看吧!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他连套车的马也都送到田地里去了!这个人啊,你天天得跟他闹误会。你真不知道这叫我多么痛苦啊。我要病了,你看我浑身抖得多厉害……他的粗暴叫我头晕。(恳求地)叶甫盖尼,我的亲爱的,我的爱,把我带走吧……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们都不年轻啦。啊,至少在我们死以前,不要再躲躲藏藏的,再说着谎话了……

停顿。

多尔恩:我五十五岁了,重新生活一遍可太晚了。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我知道你为什么拒绝。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别的亲近的女人。你不能把她们都接到你家去呀。我懂得。原谅我这样招你讨厌吧。

妮娜:出现在房子附近,她采着花朵。

多尔恩:这是哪儿的话,看你说的。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嫉妒心缠得我好痛苦。当然喽,你是医生,你不能避免女人。我懂得……

多尔恩:(向走近了的妮娜)那边的情形怎么样啊?

妮娜:伊琳娜·尼古拉耶夫娜哭了。彼得·尼古拉耶维奇的气喘病又发作了。

多尔恩:(站起)我去,给他们缬草酊吃,两个人都得吃吃……

妮娜:(把花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多尔恩:多谢。(向着房子走去)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跟在他身旁)多么好看的花呀!(走到房子附近,声音低下去)把这些花给我!给我!(多尔恩递给她,她把那些花弄坏,然后丢掉;两个人走进房子)

妮娜:(一个人)看见一个著名的女艺术家哭,特别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可真有点奇怪。可是,一个伟大作家,受读者的崇拜,报纸上每天都谈到他,到处卖他的照片,作品被人翻译成许多种外国文字,这样一个作家,却把整天的时间都消磨在钓鱼上,等到钓上两条鲦鱼来,就高兴得很,这不更奇怪吗?我原以为名人都是骄傲的、不能接近的;原以为他们是瞧不起一般人的;原以为他们要用他们的声望和他们响亮的名字,来向那些把出身和财产看得高于一切的俗人报复的。可是,我却看见他们在哭,拿鱼竿去钓鱼,打牌,跟别人一样的笑,一样的生气……

特里波列夫:(上,没有戴帽子,提着一支枪和一只打死的海鸥)你一个人在这儿?

妮娜:一个人。

特里波列夫把海鸥放在她的脚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特里波列夫:我做了这么一件没脸的事,竟打死了这只海鸥。我把它献在你的脚下。

妮娜:你这是怎么啦?(拿起那只海鸥来,仔细看)

特里波列夫:(停顿一下之后)我不久就会照着这个样子打死自己的。

妮娜:我简直认不出你来啦。

特里波列夫:对了,这是从我认不出你的那个时候起的。你对我的态度已经变了,你的眼神是冰冷的,我在你面前使你不自如。

妮娜:你近来性情暴躁了,说的话也都不可理解,尽用些象征。这只海鸥无疑也一定是一个象征了,但是,请你原谅我吧,这我可不懂……(把海鸥放在长凳子上)我太单纯了,不能了解你。

特里波列夫:这是从那天晚上、我那个剧本失败得那么惨的时候起的。那是一件女人们不能原谅的事情。我把什么都烧了,一块小纸片也不剩。你真不知道我有多么不幸啊!你的冷淡是可怕的,不可相信的。这就如同我从昏睡中醒过来,突然发现这片湖水已经干了或者已经渗进地下去了。你刚刚说,你太单纯,不能了解我。哎!这并不太复杂呀!人家不喜欢我的剧本;你瞧不起我的才能,你已经把我看成和别的许多人一样平凡、没有价值的人了……(跺脚)这我太明白了,这我太明白了!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像有一颗钉子似的,这个该死的东西啊!还有,我的虚荣心也在喝着我的血,像个吸血鬼似的在吸干我的血,也叫它下地狱去吧……(看见读着一本书向前走来的特里果林)来的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呢;他像哈姆莱特那样走路,他也拿着一本书。(嘲笑)“是些字,字,字……”这个太阳还没有照到你的身上来呢,可你已经笑了,你的眼睛已经融化在它的光芒里了。我不愿意妨碍你们。(赶快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