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讲一次会引起种种后果的约会(第7/30页)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再也没有见过他,出于对阿勃列乌霍夫那种革命——进化热情的一种粗鲁的抗议,安琪儿·彼里无形中离开了在学青年,参加了丽·利男爵夫人的招魂术者集会。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也来得少了。不过,有些人却来得经常了,他们是:阿温伯爵,奥马乌奥梅尔加乌,什波雷舍夫,韦尔葛顿,以及甚至利潘琴科,而最经常的是利潘琴科。同阿温伯爵、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男爵,同什波雷舍夫和同韦尔葛顿,甚至……同利潘琴科,她没完没了地哈哈大笑;突然,她中断了大笑,挑衅地问道:

“我可是个洋娃娃——不对吗?”

他们则拿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作回答,不断往附有一张“募捐团体”纸条的小罐里投银币。而利潘琴科对她的回答是:您是美人,骚货,骚娘们。还送给她一个黄脸蛋的小布娃娃作礼物。

而当她把这事也告诉了丈夫后,她丈夫——格尔戈里亲王殿下西阿姆斯基兵团的少尉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什么也没有说,走开去了,好像是睡觉去了。他在一个地方主管军粮;但走进自己的房里,他坐下来给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短信中他冒昧地通知阿勃列乌霍夫说,他,格尔-戈里团少尉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最恳切地请求:他原则上不想干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对他无限钟情的太太的关系,不过还是坚决地(在“坚决地”一词后边加了三个惊叹号,以示强调)请他永远别再进他们家,因为他无限钟情的太太的神经受到了伤害。关于自己的行动,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没有讲,他的行动丝毫没有改变:还是一清早离家,午夜才回来;出于礼貌说说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要是见到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稍稍皱起眉头,如果见到利潘琴科,对进化——革命的谈话最宽容地点点头,喝上一杯茶,便悄悄走开:他在一个地方——主管——军粮。

谢尔盖·谢尔盖依奇高高的身材,留着浅色的胡子,有身子、嘴巴、头发、耳朵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好眼睛。但可惜的是,他总戴着一副深色的墨镜,因此,谁也不知道他眼睛的颜色,也不知道这双眼睛的奇妙表情。

卑鄙,卑鄙和卑鄙

在冰冷的十月初,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异常激动;一个人待在温暖的小房间里时,她忽然开始鼓起狭小的前额,怒气冲冲,变得满脸通红;她走到窗前,用柔软光滑的细麻纱布手绢去擦蒙在玻璃上的水汽。玻璃吱扭一响,她看到一位戴高筒大礼帽的先生正顺着运河边走过——此外,什么也没有看见。安琪儿·彼里仿佛受了预感的欺骗,开始用牙齿又咬又拉那已经湿了的手绢,然后跑过去穿戴上黑长毛绒皮袄及同样料子的皮帽(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穿戴十分朴素),套上毛暖手筒,急急忙忙在莫依卡街和滨河街之间来回走着;她甚至进了一次契尼齐里杂技场(18),在那里看到了大自然的奇观:一个大胡子女人。但她更经常是往厨房里跑,同穿围裙和戴蝴蝶形包发帽的年轻女佣、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玛弗鲁什卡说悄悄话。而且斜着双眼——她激动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这样斜着的。

而有一次,她当着利潘琴科的面,哈哈大笑着从帽子上取下一枚别针往手指尖上戳:

“您瞧,不疼;也没有血:我是一个蜡制的……洋娃娃。”

但是利潘琴科什么也不明白,放声大笑起来说:

“您不是洋娃娃,是心肝宝贝。”

安琪儿很生气,把他从自己身边赶走了。利潘琴科从桌子上拿起带耳套的礼帽,就走了。

她则在暖烘烘的小房间里来回走着,皱起狭小的前额,怒气冲冲,擦擦玻璃;清晰地看到一辆四轮轿式马车顺着运河飞奔而过。此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此外?

是这么回事:几天前,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从丽·利男爵夫人那儿回家。那天晚上,丽·利男爵夫人家有敲击的声音;墙上映出几个跳来跳去的小白点;甚至有一次,桌子都跳动起来(19)。没有什么别的;可是,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的神经变得极其紧张(活动完了,她在马路上徘徊),她家的门口却暗着(廉价的公寓,门口没有照明)。而在一片漆黑的大门里边,索菲娅·彼得罗夫娜清清楚楚看到有一块更黑的东西正凝视着她,那好像是个黑色的假面具,假面具下是某种模模糊糊发红的东西,于是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就拼命拉门铃。而当门打开时,过道里出来的一道亮光照在台阶上,玛弗鲁什卡举起双手轻轻一拍,惊叫了一声。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什么也没有瞧见,因为她正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里。玛弗鲁什卡可看见了太太背后有一件红色的丝绸多米诺式斗篷正朝前伸长自己那自下而上散开着显然是黑色花边的假面具,因此那黑色的边纹正好对着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的肩部(还好,她没有回头);红色多米诺向玛弗鲁什卡伸出自己一个血红的袖子,袖子里是一张名片;而当索菲娅·彼得罗夫娜随手把门关上时,发现门上有一张名片(对,是从门缝里飞进来的)。名片上写着什么?代替贵族冠形徽纹的,是两根肢骨架着一个骷髅,并用时髦的字体写着:“在假面舞会上等您——××地点、××时间”,下面的署名是:“红色的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