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讲一次会引起种种后果的约会(第5/30页)

还有一位来访者:狡猾的小俄罗斯一簇毛(15)利潘琴科。此人贪婪好色,对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他不叫安琪儿,而叫……心肝宝贝;可私下里,这个狡猾的小俄罗斯一簇毛利潘琴科就称她:骚货,骚——女人,骚娘们(竟用这样的词儿!)。但是,利潘琴科当面保持礼貌,也正因为如此,他是这个家庭的常客。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的最最好心肠的丈夫,格尔戈里亲王殿下西阿姆斯基兵团的少尉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对于自己亲爱的那口子结识的革命圈子,态度是温和的;而对上流社会圈子的代表,他只是故作温厚;对小俄罗斯的一簇毛利潘琴科,他则是仅仅能容忍罢了。这个狡猾的一簇毛,顺便说一句,又完全不像一簇毛,更像是闪米特人和蒙古人的混血儿。他又高又大;这位先生啊,浆得笔挺的衣领紧紧裹着自己的下巴,下巴托着一张黄皮肤的面孔;利潘琴科还系一条带人造钻石的橙花色丝绸领带,穿一身时髦的深黄色格子西装及一双同样颜色的皮鞋;此外,利潘琴科还放肆地把头发染成咖啡色。利潘琴科私下说,他把俄国的生猪倒到国外,想靠这种生猪买卖扎扎实实地发财致富。

不管怎样,利胡金少尉最不喜欢利潘琴科这个人:利潘琴科的名声不堪入耳。但利胡金少尉不喜欢某个人,这有什么可打听的。利胡金显然喜欢所有的人。可要说他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谁,此人便是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因为他们从最初的少年时代便相识了。首先,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是利胡金结婚时的男傧相;其次,在不少于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是莫依卡街宿舍每天必到的拜访者。不过,后来他销声匿迹了。

参政员儿子的消失显然不是谢尔盖·谢尔盖依奇的过错,而是参政员的儿子或者甚至是安琪儿·彼里自己的过错。

啊,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一句话:一位夫人……而对于夫人,能要求什么呢!

潇洒的傧相美男子

还在成为所谓“夫人”的头一天,在教堂进行婚礼的时刻,当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把最庄重的婚礼冠举在她丈夫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头上的时候,潇洒的傧相美男子那双深蓝非凡的大眼睛、大理石般洁白的面孔及神妙的浅亚麻色头发,就使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动心,感到痛苦和吃惊。这双眼睛可不是后来戴上昏暗的夹鼻眼镜的那双眼睛,而脸的下部被新礼服的金丝领子(可不是所有大学生都有这种金丝领礼服的)托着。是这样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开始往利胡金家跑,起初是每两周一次;然后——每周一次;每周两次、三次、四次;最后,就每天都去了。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很快注意到,每天借口来探望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的像上帝一样严峻的脸,变成了一副假面具:扭捏作态,毫无目的地搓着往往出汗的双手,最后还有笑起来像蛤蟆似的表情,脸部没完没了地出现的所有种种不同的嬉戏模样,好像永远把那张脸蒙住,不让她看到。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一发觉这一点,便可怕地知道自己已爱上了那张脸,是那张而不是这张。安琪儿·彼里想当个模范的妻子,但是,一想到自己虽是个忠诚的妻子却不热恋丈夫,不由得感到可怕——这种可怕感完全打乱了她。可是后来,后来——从假面具下,从扭捏作态、蛤蟆形状的嘴巴里,她不由自主地在呼唤那无可挽回地失去的钟情:她折磨阿勃列乌霍夫,不断侮辱他;但这是自欺欺人,她不停地寻找他的踪迹,弄清他的意图和趣味,总是身不由己地跟踪他,仍指望从中搞清他真正的像上帝一般的脸。这样,她一步步陷了进去:起初登上舞台的是轻音乐唱片,然后是穿护身甲式军装的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男爵,最后出现了带一个为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募捐集资的小罐的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

一句话:索菲娅·彼得罗夫娜陷入了窘境——恨他,却爱他;爱他,又恨他。

从那时起,她真正的丈夫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则成了仅仅只是莫依卡街寓所的一名来访者:他开始在一个什么地方主管军粮,一清早离家,午夜回来。出于礼貌说说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把二十戈比硬币放进小罐;要不便是对关于“革命——进化”的谈话谦虚地点点头,喝上一杯茶便去睡觉,因为第二天早上得尽早起床,到一个什么地方去主管军粮。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在一个什么地方主管军粮,为的只是不想使妻子感到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