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讲一次会引起种种后果的约会(第4/30页)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的来访者好像自然地分成两个范畴:上流社会的客人和一般的客人。这些所谓一般的客人完全不是客人:他们都是女主人盼望的人……为了散散心;这些来访者并不想到小暖房里去,丝毫不!几乎是安琪儿硬拉他们进来的,而且,硬拉来后,马上对他们进行回访。他们在场时,安琪儿·彼里便紧闭嘴唇坐在那儿:不大笑,不耍脾气,一点儿也不卖弄,表现出非常羞怯的样子,保持绝对的沉默,而一般的朋友则热烈地进行争论。只听到他们在说:“革命——进化。”又听到他们在说:“革命——进化。”这些所谓的朋友争论的尽是一个问题;他们并不是金子般的,甚至也不是银子般的青年,而是些铜质的、贫穷的青年,他们靠自己劳动挣的几个钱获得教育。一句话,他们是些高等学校的在学青年,炫耀自己懂许多外国字:“社会革命”。而且还有:“社会进化”。安琪儿·彼里老是搞混这些个词儿。

一个军官: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

其他的在学青年中,常到利胡金家的有一位在那个圈子里名声好、受尊敬的人:训练班女学员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在这里,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能碰上尼古拉(11)·阿勃列乌霍夫本人)。

受这位名声好的女人的影响,安琪儿·彼里有一天亲自参加了——大家想想啊——群众集会!受这位名声好的女人的影响,安琪儿·彼里把自己的那个铜罐放在桌子上,上面附着一张意思含糊的纸条:“募捐集资”。这个罐子显然是为客人们设置的: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使所有属于一般来客的人物都由此免了苛捐杂税,但是,无论阿温伯爵、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男爵、什波雷舍夫还是韦尔葛顿,他们都交了税。还是受这位名声好的女人的影响,安琪儿·彼里开始一清早便到奥·奥·市立中学去,毫无意思地死啃卡尔·马克思的《宣言》(12)。因为当时大学生尼古拉·阿勃列乌霍夫每天都到她家去,她可以不担风险让他既同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她爱上了尼古拉)又同这位女皇陛下的穿黄色护身甲式军装的骑兵相识。作为阿勃列乌霍夫的儿子,尼古拉·阿勃列乌霍夫当然到哪儿都会被接待的。

可是,自从尼古拉突然不再上安琪儿·彼里家的时候起,这个安琪儿便悄悄地而且迅速地从一般的客人那儿离开了,突然去找招魂术者,找准备进修道院的那位男爵夫人(嘿,她叫什么来着?)。从那时起,索菲娅·彼得罗夫娜面前的小桌子上就放着一本装订极精致的小册子《人和他的肉体》,是一个叫什么昂里·贝扎松太太(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又搞混了:不是昂里·贝扎松——是安妮·贝桑特(13))写的。

关于自己新的爱好,索菲娅·彼得罗夫娜既向奥马乌奥梅尔加乌也向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竭力保守秘密;别看安琪儿·彼里笑起来富有感染力,前额狭小,可是她保守起秘密来却严得惊人。结果是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竟一次也没有见到阿温伯爵,甚至都没有遇见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男爵。只有一次,她在前厅偶然见到一顶带缨饰的御前骠骑兵皮帽,但是关于这顶带缨饰的御前骠骑兵皮帽,后来再没有被提起过。

天晓得这一切背后搞的什么名堂!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还有一位拜访者:一个军官,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14);其实,就是她丈夫。他在一个地方主管军粮;他一清早离家,而回家则不早于午夜;他见到客人和一般的客人都同样简单地问候打招呼,出于礼貌同样温和地提到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同时把二十戈比硬币放进小罐里(如果阿温伯爵或奥马乌-奥梅尔加乌在场),要不就在听到谈论“革命——进化”时谦逊地点点头,然后喝一杯茶便进自己的小房间里去了。上流社会的青年私下称他是大兵,而在学青年则称他——粗暴无知的军官(一九〇五年,谢尔盖·谢尔盖依奇曾不幸以自己半个连的兵力阻挡工人们过尼古拉耶夫斯基桥)。其实,谢尔盖·谢尔盖依奇·利胡金更喜欢同爱打扮玩乐的轻佻女人和关于“革命——进化”的谈论保持距离。其实,他倒是愿意参加男爵夫人的招魂术活动的,但他绝不坚持一个丈夫应有的这点简单的愿望,因为他对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一点也不专制:他全身心地爱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况且,两年半前,他已经违背自己的父母——西伯利亚最富有的地主的意愿同她结了婚。从那时起,他一直遭父亲的诅咒,还失去了家产;从那时起,出乎大家的意料,他谦虚地进了格尔戈里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