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艺术的点缀(第5/8页)

“什么!”

“我说是你开车撞的人。这就可信多了,整个故事就滴水不漏。我就知道你会赞同的,咱们得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我姐知道把我弄残的人是果儿拉迪斯。我尽量帮你开脱来着,说你当时有点喝多了,所以这事也不能怪你。换成别人,肯定没我这么体贴。不过呢,”卢修斯·皮姆叹了口气,“只怕她对你还是不大高兴。”

“她不高兴了,啊?”

“不错。所以我强烈建议,要是想让明天的见面愉快些,你得趁今天晚上哄哄她。”

“你说哄哄她是什么意思?”

“我建议你给她送点花。这多有风度。她最喜欢玫瑰了,送几朵玫瑰给她——地址是希尔街三号——结局可能会因此改变呢。我想我有责任告诉你,老兄,我姐比阿特丽斯生气起来可不好惹。我姐夫随时就要从纽约回来了,依我看呢,麻烦就是要是比阿特丽斯到时候还没给哄好,就会指使我姐夫,让他告你侵权、渎职还是什么的,狠狠敲你一笔损失费。我姐夫不大待见我,估计他还挺欣赏把我撞瘸的人,但他对我姐可是爱得发疯,把她的话当圣旨。所以我的建议是,‘玫瑰堪折直须折’,火速送到希尔街三号。不然的话,你还没来得及喊声‘喂’,斯林斯比对簿伍斯特一案就打起来了。”

我瞪了他一眼。当然,对他根本是白费。

“真遗憾,你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我说。我这话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明白吧?

“我怎么没想到,”卢修斯·皮姆答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得不惜一切代价——”

“嗨,行了,”我说,“行行。”

“你不生气?”卢修斯·皮姆有点意外地瞧着我。

“啊,怎么会!”

“太好了,”卢修斯·皮姆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要是让比阿特丽斯知道果儿拉迪斯,那可就遭殃了。伍斯特,我敢说你也发现了,女同胞要是逮到机会教训人,对方也是女同胞的话,那可比对男同胞下手要狠一倍呢。而你,身为男性,准会万事顺利。一夸脱各类玫瑰、几个微笑、一两句体己的话,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她就跟你冰释前嫌了。只要出好牌,不出5分钟,你跟比阿特丽斯就会相视大笑,玩起丢手绢来了。不过呢,千万别让斯林斯比真汤兄发现。他特别爱吃我姐的醋。好了,老兄,抱歉得很,我得送客了。医生嘱咐我这两天不能说太多的话。而且这会儿也该晚安了。”

我越琢磨越觉着送玫瑰的点子可行。卢修斯·皮姆这个人我虽然不喜欢——不错,要是让我在他和蟑螂之间选一个做旅伴,老蟑还会略略胜出一筹——但他的战略无疑是正确的。既然他的建议不错,那我决定听他的。第二天,我10点一刻起了个大早,吞下补充体力的早餐,然后跑到皮卡迪利花店。这事可不能交给吉夫斯。这种任务重在亲力亲为。我不惜花了几镑的价钱,选了一大捧花,附上名片,一起送到希尔街,然后去“螽斯”打了个尖,来了一杯提神剂。我一般没有上午喝酒的习惯,但预计这天上午会相当特别。

返回公寓的时候将近正午。我走进客厅,试着调整心态,预备这场即将到来的会面。当然,这事儿无法避免,但我也知道,场面不会好看,不是你白发苍苍时在壁炉前烘着脚趾想起来忍不住会心一笑那种。是生是死全看那束玫瑰的。要是斯林斯比给哄开心了,那就好办了。但要是没哄开心,那伯特伦就要遭殃。

时钟嘀嗒,但她还是没来。八成是爱赖床。想到这一点,我受了一点鼓舞。据我对女士的了解,越是早起的主儿,心性就越歹毒。就拿我阿加莎姑妈来说吧,她总是跟云雀一个时辰醒,瞧瞧她。

但话说回来,这条规律也不总是成立,过了一会儿,我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把推杆取出来,拿酒杯当球洞,练习击球。要是这个斯林斯比果然符合我偶尔悲观时的想象,那我也提高了球场上靠近球洞的技巧,总算有点收获。

正当我铆足了劲儿对付一记棘手球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急忙收起杯子,把推杆往长沙发后面一扔。我觉着,要是让这位女士发现我还有心思搞“玩物丧志”,她一定觉得我全无悔意、没心没肺。我正了正衣领,板了板背心,努力在脸上安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忧郁表情,既不是兴高采烈,又不失欢迎之意。我看着镜子,觉着没问题,于是保持着这个表情,等着吉夫斯开门。

“斯林斯比先生到。”吉夫斯通报。

说完,他关上门扬长而去,屋子里只剩我们俩。

有那么一会儿,彼此都没有要打开话匣子的意思。本来我等的是斯林斯比太太,结果来客却和她全然不同——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人——惊讶之下,声带似乎受了些影响。而客人好像也不打算寒暄几句,他站定了,是内心强大、惜字如金的类型。估计只有这种人才有能力生产出叫人信服的速食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