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区(第12/23页)

又花了近一个小时,他和杰弗里斯才卸下马具,为马匹擦拭干净,洗去车轮上厚厚的泥土,并将一切完好就位于埃尔斯米尔的马厩之中。被寒冷、疲劳和饥饿折磨得麻木不堪,他们来到厨房寻求庇护和聊以果腹的食物。

“可怜的家伙们,你们都冻得发紫了!”厨娘感叹道,“到这边坐下,我这就给你们弄点热乎的。”她是个脸颊狭长、骨架消瘦的女人,身材与厨艺很不相符。没几分钟,他们面前就摆上了巨大而喷香的煎蛋卷,佐以丰盛的面包、牛油和一小罐果酱。

“好啊,太好了!”杰弗里斯感激地望着美食评论道,“不过要是能就着点儿啥可以喝的,那可就更好啦!我瞅着你像是个好心人,亲爱的,可怜可怜这两个快冻死的家伙吧?”

兴许是那爱尔兰口音的央求,要不就是他们身上一边滴着水一边冒着热气的衣裳,反正那话挺管用,一瓶烹饪用的白兰地立刻上桌,摆在了胡椒磨边上。杰弗里斯不假思索地斟满了酒,一口气喝完了,咂了咂嘴。

“啊,这才美呢!来,兄弟。”他把酒瓶递给詹米,便舒舒服服地开始享用热腾腾的晚餐和女佣们的长短闲话,“对了,这儿有啥新鲜的?娃儿生了没?”

“哦,生了,就在昨晚!”厨房女佣积极地回答说,“我们一整晚没睡,医生一来就不停地要干净的床单和毛巾,这屋子都快被翻得底儿朝天了。不过娃儿才不是最大的麻烦事儿呢!”

“好了,”厨娘打断了她,皱着眉责骂道,“有那么多活儿要干,还站在那儿嚼舌头!玛丽·安,上书房看看爵爷还需要点儿什么。”

詹米一边用一片面包抹着盘子,一边观察着那个女佣,她在责骂声中毫无愧意地欣然离去,这令他推测到,那书房里多半正发生着什么相当有趣的事情。

就这样,厨娘成功地获得了听众们的全部注意力,一番象征性的推托之后,她还是被说服了,同意把传言透露给大家。

“好吧,事情是几个月前开始的,那时吉尼瓦夫人才刚刚显肚子,可怜的人儿。打从他们成婚起,爵爷对她就比馅饼儿还甜,乐意没完没了地为她服务,从伦敦订了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不停地问她够不够暖和,有没有啥想吃的——可宠她了,爵爷。不过后来,他便发现夫人有了孩子!”厨娘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皱起了她的脸。

詹米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孩子的一切,是男孩女孩,情况可好。但这个女人催不来,他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极力显出兴趣,鼓励地朝前探着身子。

“哎呀,那些喊叫啊,愚蠢的打闹啊!”厨娘说着,沮丧地把双手抛向空中比画起来,“他在那儿吼,她在那儿哭,两人还又是蹬脚又是摔门的,爵爷朝夫人骂的那些个话呀,放在牲口院里都不堪入耳——我这么跟玛丽·安说来着,她告诉我……”

“就是说爵爷他不乐意有孩子?”詹米打断了她。煎蛋卷变成了个硬块儿哽在他胸口的什么地方。他又喝下一大口白兰地,希望能把它给冲下去。

厨娘明亮的目光像鸟眼一般转向他,挑起眉毛欣赏着他的智慧。“啊,你觉着他一定会乐意的,对吧?可是,才不呢!正相反。”她强调着补充说。

“为啥不?”杰弗里斯问,兴趣不大的样子。

“他讲,”厨娘忌惮地压低嗓音,说出了那毁谤性的消息,“因为那孩子不是他的!”

杰弗里斯哼了一声,声调里充满了轻蔑的调侃,他的第二杯快喝完了。“老山羊跟个年轻妞儿?我猜那多半没错,可爵爷他到底怎么能肯定是谁的种?可能是别人的,也可能是他自个儿的呀,只好随夫人说了,啊?”

厨娘那薄薄的嘴唇咧开了一个灿烂的、不怀好意的微笑:“哦,我可没说他知道那个种是谁的——不过,有一个可能准保能让他肯定那不是他自个儿的,对吧?”

杰弗里斯瞪着厨娘,靠到身后的椅背上。“什么?”他说,“你是讲爵爷他,不举?”揣摩着这个刺激的念头,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了个大大的笑容。詹米感到煎蛋卷开始涌上喉咙,立刻又灌下好多白兰地。

“不过,我肯定是没法儿说啦。”厨娘一本正经地抿了抿嘴,接着又张口补充说,“不过从婚床上换下床单的那个女佣确实说了,那床单可真的是一干二净啊,就像才换上的一样!”

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忍耐限度。詹米砰的一声放下酒杯,打断杰弗里斯高兴的笑声,直白地问道:“孩子活下来了吗?”

厨娘和杰弗里斯同时投来惊异的目光,不过怔了一会儿之后厨娘点了点头。

“哦,没错儿。还是个很健康的小男娃儿呢,反正我听说是。我还以为你们都晓得了呢。不过他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