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的俘虏(第37/42页)

高大的苏格兰人俯身靠近棋盘,火光反射着詹米·弗雷泽发梢深红的色泽,与水晶杯里的雪利酒遥相呼应。

弗雷泽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细绳束在脑后,打了个结。只消轻轻地一抽就能把它松开。约翰·格雷可以想象自己的手如何潜入那闪亮的厚发,触碰到其下光滑而温暖的后颈,去触摸……

想象着那种触感,格雷的手掌突然握紧了。

“该你了,少校。”苏格兰人柔和的嗓音把他拉了回来,他回到座位,目光无神地看着棋盘。

不用看他都能强烈地感受到对方的一举一动,感受到他的存在。围绕着弗雷泽的空气有点儿骚动,他无法抬头看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目光,他举起了雪利酒杯抿了一口,几乎没有注意到那美酒的口感。

弗雷泽静静地坐着,宛如一尊朱砂雕像,脸上唯一活跃着的是那研究着棋盘的深蓝色眼睛。炉火渐渐地变小了,他的轮廓被勾上了黑影。火光把他停歇在桌上的手映成金色和黑色,宁静而精致得宛如一个被擒获的小兵。

格雷把手伸向他的后象时,戒指上的蓝色宝石闪出一道亮光。“这样做错了吗,赫克托?”他心想,“爱上如此一个或曾杀害了你的人?”抑或这终将解决所有的问题,从而治愈卡洛登给他们各自留下的伤痕?

他的象准确地落到棋盘之上,垫着毡布的棋子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毫无停顿地,他的手仿佛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举了起来,跨过空中那段不长的距离,似乎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最后,落到了弗雷泽的手上。他的掌心激动得有点刺痛,弯曲的手指在温柔地恳求。

他握住的那只手很温暖——异常温暖——却坚硬而无动于衷得像一块大理石。桌上的一切都静止着,只有雪利酒中的火焰在闪动。他抬起双眼,遇见了弗雷泽的目光。

“把你的手拿走,”弗雷泽说,声音非常非常和缓,“否则,我就杀了你。”

格雷掌心之下的那只手没有动静,前方的那张脸也一样,然而,他可以感到一种充满厌恶的颤抖,一阵仇恨与嫌恶的痉挛从此人的躯干之中向上升腾,渗透他的肌肤向四下里辐射开来。

他忽然又听见记忆中夸里的警告,清晰得仿佛他此时就在耳边——“假如你单独与弗雷泽进餐——记得不要背对着他。”

那是没有可能的。他无法背转身去,甚至无法移开目光或仅仅眨一眨眼睛,因为那样会打断那道已经将他冰冻的深蓝色目光。他非常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慢得就像站在了一个尚未爆炸的地雷之上。

一时间,寂静的屋子里只听见雨点的拍打和炭火的唏嘘,似乎他们两人都停止了呼吸。然后,弗雷泽无声地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牺牲

十一月底的雨水噼噼啪啪地打在院子里的石板上,一排排犯人脸色阴郁地挤在瓢泼的雨中。看守的红衣士兵显得不比那些湿透的囚犯开心多少。

格雷少校站在屋檐下,等待着。如此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对牢房进行搜查清理,但在这个季节指望好天气出现更是枉然。对于有两百多号犯人的阿兹缪尔,很有必要每月至少清洗一次牢房,以防止严重的疾病暴发蔓延。

主牢房区的大门打开了,一小队犯人走了出来,这是一批值得信赖的囚犯,他们在狱卒的严密监视之下对牢房进行清洗。邓斯特布尔下士从队伍最后走出来,手里满是各种各样小小的违禁品,这类搜查的结果通常都是这样。

“全是寻常的垃圾,大人,”他报告道,并把一堆微薄的无名物件倒在少校肘边的木桶里,“只有这个东西,您可能需要仔细看看。”

“这个东西”是一小块绿色格纹织物,大概六英寸长四英寸宽。邓斯特布尔迅速地扫了一眼所有列队的囚犯,似乎想要捕捉任何暴露动机的举动。

格雷叹了口气,挺直了肩膀说:“恐怕是的。”英国服装法对苏格兰裙的禁令中严格禁止持有任何苏格兰式的格纹花呢,这道法令既废止了高地人的武装战备,也压制了其传统服装的穿着。邓斯特布尔下士一声锐利的立正令下,格雷站到囚犯队列前方。

“这是谁的?”下士高举起那块花呢布料,也将声调提高。格雷看了看那亮色的料子,再看了看所有的犯人,开始在脑海里的囚犯名单上一一画钩,努力把每个名字与他自己对苏格兰格纹的有限了解对应起来。即便是同一个氏族的传统格纹图案,有的也相差甚远,因而要确定任何一种图案的归属都不容易,然而每个氏族的标志色和图案还是有一定的普遍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