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精灵议会(第37/53页)

但那个计划里却有一个极大的瑕疵。

真是个困境。她瞥了行李架上的皮包一眼。她觉得自己为了对抗这场风暴所采取的权宜之计根本毫无希望,就像被某种满不在乎、迎面冲来的庞然大物给撞上,任何行动都是可悲而无望的。艾根布里克的每一场演讲都提到了这点,而他是对的,盲目的人是她。迎接它就跟反抗它一样毫无意义,因为它若要朝你攻来,它就势必得手。霍克斯奎尔很后悔自己当初那么自以为是,但她还是要逃走。她非逃走不可。

脚步声:她听出有人沿着走廊朝她门口走来,跟车轮规律的咔啦声不一样。

已经没时间把纸牌藏起来了,况且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且她毕竟只是一个老太婆,这种事她不在行,一点也不在行。

千万不要,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瞥向那个鳄鱼皮包。

门被猛然推开。罗素·艾根布里克站在她面前,两手紧紧攀着门框,在晃动的火车上稳住自己。他肃穆的领带被拉得歪向一边,额头上有闪闪发光的汗珠。他狠狠瞪着霍克斯奎尔。

“我闻得到它们的味道。”他说。

这就是她计划中的瑕疵。某个下雪的夜里,她就已经在总统办公室里怀疑到这点。现在她很肯定了。这皇帝是个疯子:跟任何神经病一样疯。

“闻到什么,先生?”她平静地问。

“我闻得到它们的味道。”他又说了一次。

“你起得还真早,”她说,“来杯这个不会太早吧?”她举起那瓶白兰地。

“它们在哪?”他踉踉跄跄地进入她的小房间,“它们现在在你手上,就藏在这里的某处。”

万万不可瞥向那个鳄鱼皮包。“它们?”

“那副纸牌,”他说,“你这婊子。”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谈谈,”她站起身,“很抱歉我昨天拖到很晚才上火车,但……”

他在房里转来转去,眼睛快速地到处瞟,鼻孔张得老大。“在哪里?”他说,“在哪里?”

“先生,”她鼓足勇气,但却有一阵无望的感觉上涌,“先生,你得听我说。”

“那副牌。”

“你选错边站了。”她冲口而出,非但没办法把话说得更高明,还很难不去瞪着行李架上他没看见的那个皮包。他在墙壁上敲来敲去,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暗柜。“你得听我说。那些对你作出承诺的人根本不打算履行承诺,他们就算想也没办法。但我……”

“你!”他猛然转向她,“你!”他捧腹大笑。“还真慷慨呀!”

“我想帮助你。”

他停下手边的动作看着她,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悲哀的谴责。“帮助是吧,”他说,“你,帮助,我?”

这字眼确实是选错了。从他脸上就看得出来:他很明白霍克斯奎尔从来都没打算过要帮助,而她现在也没这个打算。他也许是疯了,但他可不笨。他脸上流露的东西令她转开目光。她显然说什么都打动不了他了。现在他要的就只有那件东西,但除非有她在,否则那东西对他根本毫无用处。只是她现在连这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发现自己正盯着它们看,就在行李架上的皮包内。她几乎可以看见它们回视着她。

她慌忙移开目光,但暴君已经看见了。他把她推到一旁、往上伸出手。

“住手!”她说,往这两个字里灌注了魔力。她曾立誓只在最紧要的关头动用这种力量,且必须是为了善良的目的。皇帝停下动作。他的手还举在半空中,想用一身蛮牛似的力量反抗霍克斯奎尔的命令,但却动弹不得。霍克斯奎尔一把抓起那个鳄鱼皮包,仓皇逃出房间。

她在走廊上差点就撞上了那个弯腰驼背、动作缓慢的服务生。“准备就寝了吗,女士?”他轻声问道。

“你睡吧。”她说着从他身旁挤过去。于是他缓缓沿着墙边倒下,张着嘴巴、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霍克斯奎尔走进下一节车厢,听见艾根布里克发出狂暴沮丧的怒吼。她推开一道挡住去路的厚帘子,发现自己置身一节寝车内。听见艾根布里克的咆哮声,上下铺都已经有人醒来,正拉开帘子向外张望,个个睡眼惺忪、警觉而苍白。他们看见了霍克斯奎尔。她退出寝车,回到刚才的车厢。

她在墙上的一个壁龛里看见了那条她搭火车时经常研究的细绳,为了好玩或恶作剧而乱拉这条绳子是会受到巨额罚款的。她从来不曾真正相信这种细绳真的能让火车停止,但由于已经听见远处车厢里传来脚步声和喧哗声,她拉下了这条绳子,迅速来到车门边,紧紧握住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