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25/47页)

外祖父死死地盯着他,眉头紧锁。「你是支持哪边的,特德?支持德国人?」

「不是。」

「那是和平主义者?这会儿想来,关于这场战争,你从来没说过一个字。」

「不,我不是和平主义者。我也不支持德国人。但如果我们赢了这场战争——」

「你应该说『当我们赢了这场战争的时候』!」

「好吧,『当我们赢了这场战争的时候』,最终的结果会表明我们实际上输了。我们会失去所有我们想通过战争赢得的东西。」约翰逊先生突然改变策略。「你什么时候入伍?」

拉撒路犹豫了一下。「我还得先做几件事。」

「我想这就是你的回答了,布兰松先生。再见!」外祖父胡乱摆弄着车门把手,嘴里咒骂。他迈出车门,站在路边。

拉撒路说:「外公!我是说『约翰逊先生』。让我把你送回家吧,求你了!」

他的外公停了下来,只停了一瞬间,回头扫了他一眼。「我不坐你的破车……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他迈开大步,沿着街道向汽车站走去。

拉撒路一直等着,看着约翰逊先生上了电车,然后跟着那辆电车。他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和外公破裂的关系。他看着老人在本顿大道下车,心想是不是要赶上他,和他说两句话。

但他能说什么呢?他理解外公的感受,以及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还有,他已经说得太多了,没有什么话可以挽回或者纠正他说过的话。他毫无目的地沿着三十一街开着。

他把车停在印第安纳大街,从一个报亭买了一份《星报》,然后走进一家杂货铺,在冷饮柜边坐下,要了一杯樱桃果汁汽水,假装看报纸,使他在这里的出现显得合情合理。

但他根本读不进去。眼睛盯着报纸,脑子却陷入了沉思。

卖苏打的伙计擦拭他面前的大理石台面,在他周围转悠。于是他又要了一份果汁汽水。这种事第二次发生后,拉撒路要求用电话。

「本地还是贝尔[8]长途?」

「本地。」

「在卖香烟的柜台后面,你把钱付给我。」

「布莱恩吗?我是布兰松先生。我能和你妈妈说句话吗?」

「我去找她。」

电话里传出的却是他外公的声音:

「布兰松先生,你的脸皮真是厚得让我吃惊。你想干什么?」

「约翰逊先生,我想和史密斯太太讲话——」

「不行。」

「——因为她一直对我很好,我想谢谢她,并向她告别。」

「等一等——」他听到外公对旁人说话,「乔治,你出去。布莱恩,你带着伍迪,把门关上,还要看好门,让它一直关着。」约翰逊先生的声音又回到话筒上,「你还在吗?」

「是的,先生。」

「那么你仔细听好,不要打断我;我只说一遍。」

「好的,先生。」

「我的女儿不会和你讲话,现在不会,永远不会——」

拉撒路快速说道:「她知道我要和她讲话吗?」

「闭嘴!她当然知道。是她让我来回复你,我自己是不会和你说话的。现在,我也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不要打断我。我的女儿是一个体面的已婚妇女,她的丈夫已经响应国家的号召上前线去了。所以不要缠着她,不要到这里来,否则你会挨枪子儿。不要打电话,不要去她去的教堂。也许你认为我在开玩笑。让我提醒你,这里是堪萨斯城。折断两只手臂只要花二十五美元;再加一倍的价钱他们就会杀了你。如果两个一起干——先折断你的手臂,然后杀了你还会有折扣。如果你逼我这么干的话,我付得起六十二美元五十美分。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明白了。」

「那就走你的吧!」

「等一等!约翰逊先生,我不相信你会雇人杀人——」

「你最好别冒这个险。」

「——因为我想你会自己去杀了那个人。」

电话里出现了片刻停顿。接着老人轻轻笑了起来,「你可能是对的。」他挂断了电话。

拉撒路开着他的汽车离开了。很快,他发现自己正沿着林伍德大道往西开。之所以注意到这个,是因为他路过了自己家人去的教堂。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莫琳——

他再也见不到莫琳了。

永远见不到了——即使他再回来一次,并且努力避免这次犯的错误。没有悖论。这个错误是时空框架里不可改变的一部分,所有安迪数学理论中的精妙概念、所有装在多拉上的先进功能,都无法抹去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