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第32/34页)

「对最后这一点,我并没抱有多大的希望。人是政治动物,艾拉。阻止人们进行政治活动比不让他们性交还困难。或许根本不该作出这种尝试。但那时我还年轻,还抱有希望。我希望能将政治活动限制在私人范围内,不要出现在政府中。我想这样的安排可能会持续一个世纪左右;看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来后,我很惊讶。这不好。这个行星已经过于成熟而无法爆发革命了。如果密涅娃没有为我找到更好的事做,我也许会用其他名字出现,头发染了,鼻子整形,然后发动一场革命。你得留神了,艾拉。」

我耸了耸肩,「你忘了我要移民。」

「啊,是的。但镇压一场革命,这种事可能会改变你的想法。或者你会希望成为我的助手,等枪声平息之后发动一场政变,取代我的位置,把我送上断头台。这倒是件新鲜事,我从来没有面临因为政治原因而丢掉脑袋的危险。丢了脑袋就没机会返场谢幕了,对吗?『嘿,嘿,人头落进篮子里——没法回答问题了。』大幕落下,没有鞠躬谢幕。

「但革命可能充满了乐趣。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是怎样完成我的大学学业的?我拿着格林机关枪[11],每天能挣五美元,外加战利品。我的职位从来没有高于下士,因为每当我攒够下学期要用的钱以后,我就开小差了。再说,我是个雇佣兵,一点儿也不想成为一个战死的英雄。但冒险和多变的场景对年轻人来说很有吸引力……而我那时非常年轻。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肮脏的环境、吃不饱饭,还有子弹从耳边飞过时的呼啸声,这一切都不再有吸引力了。再一次参军时——不是完全自愿的——我选择了海军。先是在海上,后来用另一个名字参加了太空军。

「我几乎买卖过除奴隶以外的所有商品,还在一个巡回演出班子里干过算命的行当。我还当过一次国王——这是个被过高评价的职业,总有很多时间无法打发。我还设计过女人的衣服,顶着一个虚假的法国名字,带着法国口音说话,还留着长长的头发。这几乎是我唯一一次留长发,艾拉;长发不仅需要很多时间打理,还会在近身打斗中让对手有机会抓住你,关键时刻还会挡住你的视线——这其中的任意一种情况都会是致命的。但我也不赞成光头,厚厚的头发——长度不会遮住眼睛——可以保护你的头皮不受伤。」

拉撒路停了下来,想了想,「艾拉,我从事过许多职业,它们使我养活了我自己、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们列全。我从事最久的职业时间长达半个世纪——当时的情况极为特殊,最短的是从早饭后到午饭前——同样也是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但无论在哪里、在干什么,都会有创造者、接受者和欺骗者。我喜欢第一类人,但也不排斥后两种。当我是有家庭的人时——通常情况下是这样的——我不会让良心的谴责阻止我把食物提供给家人。我不会偷其他孩子的食物来养活自己的孩子,但只要一个男人不是过分挑剔,他总可以找到不是太龌龊的欺骗方法来积累财富。当我肩负家庭责任的时候,我从来不过分挑剔。

「你可以靠出卖没什么内在价值的东西过活,比如故事或歌曲。我在娱乐业的每一个分支领域都干过……包括有一次在法蒂玛的首都,我蹲在市场边上,面前摆着一只铜碗,嘴里讲述一个比这个还要长的故事,耳朵却紧张地期待着硬币撞击铜碗发出的叮当声。

「落到那样悲惨的境地是因为我的飞船被充公了,又没有外国人工作许可证,无法工作——这是为了将工作机会留给本地居民所采取的措施,那里正发生着经济危机。没有固定报酬,用这种方式讲故事维生,这不是一种工作,但也不是乞讨。乞讨是需要许可证的。警察倒也不来管我,只要我按惯例每天自愿向警察慈善基金作小额捐赠就行。

「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通过这种小把戏渡过危机。另一种办法就是偷窃,但是,如果对当地风俗习惯没有深入了解,偷窃是很难成功的。假如我没有妻子和三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我会冒这个险。正是这一点让我犹豫了,艾拉。有家室的男人不应该冒单身汉才能接受的风险。

「所以我坐在那里,直到尾椎骨被坚硬的鹅卵石硌得生疼。我不停地讲述着,从格林童话到莎士比亚戏剧。除了吃饭,我不让妻子把钱花在任何事情上。最后我们攒够了钱,买了工作许可证,还有钱按惯例交保护费。那以后,我总算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