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第33/34页)

「怎么混出来的,艾拉?」

「在市场上的那几个月,我缓慢而又彻底地了解了那个社会的人情世故,以及人们尊崇的人和事。那以后,我在那里继续待了很多年——我没有别的选择。首先我接受了当地宗教的洗礼,起了个更能被当地人接受的名字。

「我就不说我是如何进入修补业协会、获得第一份修电视机的工作了。我的工资有一部分被扣除了,作为交给协会的费用。换句话说,我和会长私下达成了一个协议。不是很贵。这个社会的技术发展很迟缓;那里的风俗习惯不鼓励进步,他们的技术甚至比大约五个世纪前从地球带来的技术还落后。这使我成了一个有魔力的巫师,艾拉。如果我不是很小心地装成一个虔诚的、同时也很大方的信徒的话,这种魔力会让我上绞架的。成为巫师以后,我的工具是新的电子技术和过时的占星术。前者是他们不掌握的知识,后者则是可以自由发挥想象力的领域。

「最后我成了一个官员的左膀右臂,就是他在几年前没收了我的飞船和商品。我在帮助他创造财富的同时也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富有。不知他是否认出了我,反正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蓄起了小胡子,相貌于是改变了许多。不幸的是他后来失了宠,他那份工作落进了我的手里。」

「你是怎么做到的,拉撒路?我是说,怎么会没人逮住你?」

「喂,喂,艾拉!他是我的保护人。我的合同里是这样写的,我也总是这么称呼他。我用占星术为他算了一卦,警告他他的星座不怎么好。随后就真的不好了。那个恒星系挺特别,我印象中类似的恒星系不多见。那地方有两个行星围绕着同一个恒星转,这两个行星都有人居住,相互之间还有贸易往来,交易的商品是手工制品和奴隶——」

「『奴隶』,拉撒路?虽然我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我不认为这种罪恶行径是普遍存在的。这不经济。」

老祖闭上了眼睛,时间很长,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我们谈话最初的那几天他经常睡着)。然后他睁开双眼,严厉地说:

「艾拉,这种罪行远比历史学家所说的普遍得多。不经济,是的,一个奴隶社会无法和一个自由社会竞争。但银河系是如此宽广,通常没有这样的竞争。奴隶制度能够而且的确在很多时候和很多地方存在着,只要法律允许它的存在。

「我说过,为了养活我的妻子和孩子,几乎什么事我都肯做。我也是这么做的。我曾经为了微薄的薪水站在没过膝盖的粪水里当过掏粪工,我没有让一个孩子挨饿。但我不会贩卖奴隶。并不是因为我自己当过奴隶,而是因为那是我的信条。可以称之为『信仰』,或者把它看作更深层次的道德信念。无论是哪种,对我来说,这个想法不可动摇。如果人这种动物要以价值来衡量的话,他是无价的,不能把他视为一件商品。从另一方面说,只要一个人还有任何内在的尊严,他的自尊心是不会允许他拥有奴隶的。我不会在乎一个奴隶主是多么整洁,气味多么清新——他根本不是人。

「但这并不是说,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我会割了自己的喉咙。否则我活不过第一个一百岁。关于奴隶,还有一个不好的事情,艾拉;要解放奴隶是不可能的,他们必须自己解放自己。」

拉撒路皱起了眉头,「你又让我开始布道了,而且是对我不可能证实的事大发议论。最后,我终于可以控制我那艘被他们没收的飞船了。我把它熏蒸消毒,亲自检查了它的状况,然后装满我认为能够卖掉的货物。飞船改造以后可以装一些人,船上也准备了食物和水。我给船长和船员放了一个星期的假,然后通知奴隶保护人——就是主管国家奴隶事务的官员——等船长和船员回来后立刻装船。

「我声称要带着家里人驾船出去度假,顺便检查飞船的状况。不知为什么,奴隶保护人产生了怀疑,坚持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度假。这件事来得很突然,我的家人当时已经登上飞船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带上他。我们飞离了那里,再也没有回去过。在我们登陆第一个文明行星之前,我和我的儿子们——两个儿子当时几乎都已长大成人——去掉了所有表明它曾是一艘奴隶运输船的标志,就算为此抛掉有可能出售的货物也在所不惜。」

「那个奴隶保护人后来怎么样了?」我问道,「他没带给你什么麻烦吗?」

「我还在想你会不会问这个问题呢。我把那个混蛋扔进了太空!活着扔出去的。他就那样飞了出去,眼睛鼓了出来,浑身向外迸血。你以为我会怎么做?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