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与热浪(第4/8页)

“再跟我们多讲讲那晚的事情吧。”基尔帕特里克着迷地说。

“有什么好多讲的,”神父打断他,“索性都出去,把公园围住,对他们严加观察。一个小时之后再回这里见我。”

“这个提议不错,”凯利大喊,“让我们去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恶事!”话音一落,酒馆的门就被哐啷啷地撞开了。

人行道上,神父正在下达指令。“凯利、墨菲,你们从公园北面包抄。提姆尔蒂,你去南边。诺兰、加里迪去东边,莫兰、马奎尔、基尔帕特里克去西边。出发!”然而在这一片喧闹中,不知怎么的,凯利与墨菲途中经过四叶苜蓿酒馆,决定再去喝上几杯壮壮胆;诺兰和莫兰分别在街上撞见了自己的妻子,只得掉头改走别的路;马奎尔和基尔帕特里克则路过精英大剧院,听见美国来的歌剧名角劳伦斯·蒂贝特正在里头唱歌,就用几根抽了一半的烟贿赂门卫混了进去。

这下,只有两位及时赶到,分别是公园东侧的加里迪和南侧的提姆尔蒂,他们注视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几位访客。

在严寒中站了半小时之后,加里迪跑去找提姆尔蒂,问他说:“这群魔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是在公园中间站着,半天一动不动。我连脚指头都快冻僵了。我说提姆,我得回酒店一趟,暖暖身子,然后再跑回来跟你一块儿站岗。”

“不用急。”提姆用古怪又悲伤、恍惚而冷静的声音作答。没等他说完,加里迪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提姆尔蒂独自走进公园坐下,对着眼前的六个人看了整整一个小时。那些人跟之前一样,还是一动不动。你可能会认为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提姆尔蒂,眼神若有所思,嘴唇抿出悲伤的弧线,就像是康德或叔本华的某位爱尔兰裔邻居,又仿佛是因为读到某位诗人的作品,或想起一首什么歌而变得精神恹恹。一小时终于过去,他收拾脑中思绪,就像抓起一把冰凉的鹅卵石,然后转身走出公园。加里迪就在门口,对着他跺脚挥手。还没等他开口发问,提姆尔蒂就指着里面说:“去坐下看一看,想一想。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当提姆尔蒂走进酒馆时,所有人都怯懦地抬起了头。神父还在城里办事,而另外几位在道德心的谴责下也到公园附近晃了一圈,随后全都一脸困惑地回到了情报总部。

“提姆尔蒂!”他们大叫,“快告诉我们!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姆尔蒂不慌不忙地走进酒馆,喝了口酒。他静静地在清亮的镜子里观察自己的身影,把话挤到嘴边又咽回去,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他闭上眼睛,开口对众人说:“我真没想到,竟然——”

说下去,所有人都无声地催促。

“根据我一生的旅行和思考,我突然意识到,”提姆尔蒂接着说道,“在他们那样的人和我们这样的人之间,存在着诡异的相似性。”

此话一出,酒客们震惊得倒吸凉气,就连屋顶上小吊灯的菱形灯管都被气流吹得一闪一闪。等这群人不再骚动,嘴里的气终于喘匀时,诺兰大叫:“能不能麻烦你把帽子戴上,好让我一拳把它打下来?!”

“我问你们,”提姆尔蒂平静地说,“我们与这些人,都深谙歌谣和音律,对吧?”

酒客们再次发出惊呼,不过声音里带着愉快的赞同。

“噢,我们当然是这样!”

“上帝啊,你就想说这些废话吗?”

“恐怕——”

“先别吵!”提姆尔蒂举起一只手,眼睛仍旧闭着。

所有人齐刷刷地闭上嘴。

“我们不是在唱歌,就是在写诗,不是在作词,就是在跳舞。他们不是跟我们一样热爱这些歌曲与诗作,并配以曼妙的舞步吗?就在刚才,我远远地听他们在公园里自娱自乐,吟诗作唱。”

提姆尔蒂说得没错。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点头称是。

“你还找到其他相似之处了吗?”芬阴森森地看着他,低沉地问。

“找到了。”提姆尔蒂掷地有声地回答。

酒客们更加感兴趣了,纷纷靠上前来。

“他们跟我们一样,偶尔也会喝上两杯。”提姆尔蒂说。

“上帝呀,他说得对!”墨菲大叫。

“此外——”提姆尔蒂拉长声音,“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到很大年纪才结婚,有的甚至单身到底!而且——”酒馆此时已是乱声一片,他只好等酒客们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而且,几乎不沾女人。”

话音刚落,酒客们就乱作一团,有人高声叫喊,有人推推搡搡,有人点酒喝,还有人邀请提姆尔蒂到外头去过过招。然而提姆尔蒂连眼皮都没抬,等吵闹声渐渐平息,所有人手里都重新端上一杯酒,险些动手打他的人都放下拳头时,响起一个清晰洪亮的声音——是芬在说话:“现在可以麻烦你解释一下,你刚才在我这间尊贵的酒馆里,对着这洁净的空气,都做了什么罪恶的比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