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与热浪(第3/8页)

六个人站在酒馆外边,看着门上的招牌。

啊,上帝,诺兰心想,他们要进去。那会有什么后果?我应该先警告谁?是他们还是芬?

接着,门开了。老板赫伯·芬探出头来。该死的,诺兰想,这下没法先一步卖关子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这些酒客来描绘这场奇遇。肯定是芬说这个,芬说那个,让我们所有人都闭嘴!斯内尔-奥克尼和他的伙伴们盯着芬看了半晌,但芬的目光却没落在他们身上,而是往上看,越过他们,看向远处。

可是,诺兰知道他看见他们了。因为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芬的脸变得毫无血色。

接着,更加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颜色又都一下子冲回芬的脸上。

怎么会……诺兰在心里暗暗惊呼,他居然——脸红了!

然而,芬还是拒绝将视线收回,继续死死地凝视天空、路灯、街道,直到斯内尔-奥克尼颤抖地问:“先生,请问圣史蒂芬公园往哪边走?”

“耶稣啊,”芬说着把头扭开,“谁知道他们这个礼拜把公园放哪儿去了!”说完关上了门。

六个人继续往街上走,笑容满面,兴高采烈。诺兰正想开门进去,此时,发生了更加糟糕的事情。

皇家爱尔兰酒店的电梯司机加里迪忽然沿着人行道跑过来,兴奋得眉飞色舞,抢先冲到芬酒馆里散布消息去了。

诺兰进门时,提姆尔蒂也紧随其后进入酒馆,此时加里迪已经沿着吧台来来回回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芬则站在吧台后面,显然还没从刚才受到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你们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加里迪对众人说,“我是说,他们简直比得上喜乐电影院下一部科幻电影里的主角!”

“你的意思是?”芬从恍惚中回过神。

“他们简直轻若无物!”加里迪告诉他们,“用电梯送他们上楼,就跟往烟囱里扔一把谷壳那样毫不费力!而且你们应该听说了——他们来爱尔兰是为了……”他压低声音,把眼睛眯成一条线,“……是为了某个神秘的原因!”

“神秘!”所有人都靠上前去。

“虽然没有明说,但等着瞧吧,他们一定没计划什么好事!你们见过那样的人吗?”

“在修道院那场大火之后再也没见过了,”芬说,“我——”

“修道院”这三个字似乎也有魔力,大门砰砰打开,莱亚利神父倒着走进门。也就是说,他背部先进酒馆,一只手捂在脸上,仿佛命运之神出其不意地给了他一击。

见他这副架势,酒客们纷纷把鼻子埋进酒杯里,直到神父也品了一口酒。他的眼睛还盯着门口,仿佛那是半开的地狱之门。

“在外头,”神父终于开口,“就在不到两分钟前,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在将全世界的苦难都汇聚到这里之后,爱尔兰莫非真的疯了?”

芬给神父的杯子里再次倒满酒。“你是被那群‘来自金星的入侵者’给冲击到了吗,神父?”

“你见过他们了吗,芬?”神父问。

“见过,您是否觉得他们不怀好意,神父阁下?”

“不能简单用好坏去评价荒唐怪异,芬,依我看,倒不如用洛可可与巴洛克这样的词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随您的意,阁下。”

“最后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提姆尔蒂问。

“在公园边上。”神父说,“你们想象不出公园里这个时候会有人在狂欢作乐吧?”

“天气也不允许啊。请原谅,神父,”诺兰回答,“但我觉得,与其站在这儿耍嘴皮子,我们不如索性出去监视——”

“这有悖我的道德标准。”神父说。

“一个快淹死的人会把什么都当成救命稻草,”诺兰反驳,“如果他抓住的是道德而不是救生圈,那他会带着道德一起沉入水底。”

“别夸夸其谈了,诺兰,”神父说,“大道理到此为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神父,我们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那些好玩的西西里人了。据我们所知,他们现在也许正在公园里给墨菲夫人、克兰西小姐或奥汉兰夫人大声朗读。至于读的是什么,你们猜猜?”

“《瑞丁监狱之歌》?”芬问。

“你撞上目标,把船弄沉了。”诺兰为他一语道破自己要抖的包袱而略显恼火,“我们怎么知道这群从瓶子里钻出来的精灵不是正在兜售火岛的房地产契约呢?你听说过吗,神父?”

“我的桌子上可经常摆着美国的报纸呢,老兄。”

“那好,你还记不记得1956年的那场席卷纽约火岛的大飓风?我的一个叔叔——上帝保佑他没有精神失常——当时是海岸警卫队的队员,负责疏散火岛上的所有人。他说,那简直比参加一年两度芬尼利时装展的人还要多,比浸礼会教友的集会还要人山人海。整整一万人朝着风雨大作的海岸线狂奔,手里抱着累赘的布料,提着装满长尾小鹦鹉的鸟笼,身穿番茄红与橘黄色的运动外套,脚踩青柠色的鞋子。在耶罗尼米斯·博斯用画笔绘出地狱之后,再也没人见过那样混乱的场面。要想疏散一万名威尼斯彩色玻璃似的少年可没这么容易,他们个个眨着大大的眼睛,拿着留声机和交响乐唱碟,耳朵上戴着耳环。在那种情况下,唯有来硬的才行。没过多久,我叔叔就染上了过度饮酒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