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44/68页)

途中隔着一条小河,但渡船上一次只能载三个人,于是人马先走,皮埃尔、疤面和加斯东·勒潘断后。疤面开了话匣子:“你听说了吧,卡泰丽娜皇太后希望咱们讲和。”

皮埃尔嗤笑一声:“输家才讲和,赢家是凭什么?”

疤面点头说:“明天攻下奥尔良,占领卢瓦尔河战线,之后向北逼近,攻打诺曼底,把新教徒军队的余孽一网打尽。”

“卡泰丽娜就是怕这个,”皮埃尔接口,“等咱们攻下全国,扫清新教徒,公爵您的权势连国王也无法相比。法兰西就是您的。”他心中暗想,而我就是您的左膀右臂。

马匹都安全地蹚到对岸,三个人登上小渡船。皮埃尔说:“夏尔枢机还是没有消息。”

夏尔去了意大利特兰托,参加教宗庇护四世召开的会议。疤面不屑地说:“唠叨、唠叨、唠叨。咱们可是在铲除异教徒。”

皮埃尔却不以为然。“咱们得让教会坚定立场,否则那些心慈手软之辈鼓吹什么容忍、妥协,爵爷的胜仗就白打了。”

公爵若有所思。皮埃尔谏言,他们兄弟俩都听得进去,他不止一次证明所料不错,早就不被当作是厚颜无耻的钻营之徒。想到此处,他打心底里得意。

疤面刚要开口,就听见一声枪响。枪声似乎从背后的河岸传来,皮埃尔和勒潘一齐转身,暮色中,皮埃尔瞧得清楚:水边有个矮小的人影,二十五六岁,皮肤黝黑,额头中央长着一绺尖尖的头发。刺客随即跑开了,皮埃尔瞧见他握着一把手枪。

疤面公爵瘫倒了。

勒潘诅咒一声,弯腰查看。

皮埃尔看出公爵后背中弹。他衣着颜色惹眼,加上距离很近,瞄准很容易。

勒潘说:“他还活着。”说着就朝岸边眺望,皮埃尔猜他是在算计,蹚水或是游过去能不能擒到杀手。这时两人听见马蹄声传来,明白刺客的马就拴住在不远处。公爵的马匹都到了对岸,勒潘怎么也追不上了。看来杀手计划得很周全。

勒潘对船夫大喝:“快划,快划!”船夫拼力向对岸划去,无疑怕自己被扣上同谋的罪名。

子弹打在公爵右肩膀下方,看样子没打中心脏。血不断渗出来,染红了米色外衣。皮埃尔瞧着这是个好兆头,因为死人不会流血。

然而,公爵也未必能挺过来。皮外伤要是受了感染,会引起发烧,甚至要人命。皮埃尔急得要落泪。胜利在望,他们的英雄将军莫非在这个节骨眼殒命?

船快靠岸了,士兵们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皮埃尔充耳不闻,他要考虑自己的问题。万一疤面死了该怎么办?

年仅十二岁的亨利会继承爵位。他和夏尔九世国王一般大,这个年纪不可能指挥内战。夏尔枢机人在意大利,远水解不了近渴;路易枢机又醉生梦死。吉斯家转眼间再次失势,权力竟然如此脆弱,真叫人骇然。

皮埃尔压下沮丧,叫自己冷静地盘算将来。吉斯家族无依无靠,卡泰丽娜皇太后会同加斯帕尔·德科利尼讲和,恢复宽容赦令,这个恶妇。波旁和蒙莫朗西两家再次被委以重权,新教徒可以随心所欲地高唱赞美诗了。皮埃尔这五年来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

他再次按捺住满心的绝望。如何是好?

头一桩事就是保住自己在吉斯家的位子,继续充当谋士。

船刚靠岸,皮埃尔立刻发号施令。大难临头时,众人都慌了神,只要你有条不紊,就会听你号令。“火速将公爵抬回城堡,路上不得颠晃。就算碰到都可能导致爵爷流血致死。得找一张担架。”

他四下张望。要是没办法,只能把小船拆了,用木条充当担架。他随即瞧见近处立着一间农舍,指着大门说:“把那扇门卸下来,用来抬公爵。找六个人抬。”

士兵们本来手足无措,连忙领命。

加斯东·勒潘可不好呼来喝去,皮埃尔对他用了商量的口吻。“依我看,你不如带一两个手下,带着马蹚水回对岸捉拿刺客。他的模样你瞧清楚没有?”

“矮个子,黑皮肤,二十五岁上下,前额一绺头发。”

“和我瞧见的一样。”

“我这就去追。”勒潘召唤两个亲信:“拉斯托、布罗卡尔,挑三匹马牵到船上。”

皮埃尔说:“最好的那匹马留给我。哪匹最快?”

“公爵的坐骑‘火炮’。可你要马做什么?是我去追凶手啊。”

“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救治公爵。我快马加鞭赶去城堡,吩咐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