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43/68页)

到时候内战一触即发。

皮埃尔翘首以盼。

圣埃蒂安酒馆里,西尔维对着眼前的一碟熏鱼和一杯葡萄酒,满心沮丧。

暴行究竟要持续到几时?大多人只想过安生日子,和不同宗派的邻居和和气气,但每次有望和解之时,吉斯兄弟之流就从中作梗,因为在那些人眼中,宗教是大富大贵的手段。

西尔维和教友们的当务之急是打听身份是否暴露。西尔维一有空就来到天主教徒常光顾的酒馆打听消息,这里聚集了城市民兵队、吉斯家的扈从还有皮埃尔的人,都是一心要铲除异教徒之流。从这些人嘴里,她听出不少消息。不过,她最想找的,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内应。

她一抬头,刚好看见皮埃尔家的女仆纳塔走进来。只见她一只眼睛周围一片青紫。

西尔维平常和纳塔只是相互点头致意,除了打招呼就没说过什么话。此时此刻,她当机立断,开口说:“看着很疼啊。我请你喝杯酒吧,喝了没那么难受。”

纳塔泪水夺眶而出。

西尔维伸手搂住小姑娘,她并不是佯装可怜,吉勒·帕洛常对她们母女俩双拳相向。

女侍应端上酒,纳塔咕咚喝了一大口,跟西尔维道谢。

“怎么回事?”

“皮埃尔打我。”

“他也打奥黛特?”

纳塔摇头说:“他不敢,女主人会还手。”

纳塔约莫十六岁,瘦瘦小小,估计打不过男人——西尔维挨父亲拳头的时候,也毫无还手之力。想到这里,她愤愤不已。

“再来点。”

纳塔又吞下一大口酒。“我恨死他了。”

西尔维的一颗心怦怦跳。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一年多。她知道,只要沉住气,总有一天会等到,因为没人不痛恨皮埃尔,迟早有人背叛他。

眼看机会来了,但她必须小心行事,不能显得心急或是暴露目的。但是,这个险也不得不冒。

“恨他的不只是你一个,”她字斟句酌,“听说他是间谍头子,专门迫害新教徒。”这不是什么秘密,一半巴黎人都知道。

“是真的,”纳塔答道,“他有个名单。”

西尔维觉得喘不过气来。可不是,他自然有个名单,只是纳塔知道多少?“名单?”她的声音轻得仿佛耳语。“你怎么知道?”

“我瞧见的,是个黑皮本子,记满了姓名地址。”

挖到金矿了。要说服纳塔着实冒险,但收获极为诱人。西尔维心一横,开始下钩。她装出漫不经心的语气:“你要是想报仇,可以把本子交给新教徒。”

“我要是有那个胆子就好了。”

西尔维半信半疑:真的?那你良心上过得去吗?她谨慎地说:“可那等于违抗教会,是不是?”

“我相信主,但主不在教会里。”

西尔维屏住呼吸。“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十一岁就给堂区司铎糟蹋了,那时候两腿间还没长毛。主在吗?我看不像。”

西尔维喝光杯子里的酒,放下杯子说:“我有个朋友,要是能瞧一眼那个本子,愿意出十埃居。”西尔维出得起这个价:书店生意有盈利,母亲也会认为这笔钱花得值得。

纳塔瞪圆眼睛重复:“十埃居?”这比她一年赚的还多——多得多。

西尔维点点头,在利益引诱之外又晓之以情:“我这位朋友是觉得,兴许能挽救不少人免于被烧死的厄运。”

纳塔显然对钱更感兴趣。“你说十埃居,可是当真?”

“啊,我打包票,”西尔维装作才明白过来的样子,“可是……你又拿不到本子……能拿到吗?”

“能。”

“在哪儿?”

“他就放在家里。”

“具体在哪儿?”

“锁在书箱子里。”

“既然上了锁,你又怎么拿得到?”

“我会开锁。”

“怎么开?”

“用发夹。”

内战爆发,皮埃尔得偿所愿。瓦西屠杀后一年,疤面公爵率领的天主教军队胜利在望。

1563年初,疤面率军包围了奥尔良,新教徒仅剩下这一个大本营,加斯帕尔·德科利尼就镇守在此。二月十八日周四,疤面巡查过守军势力,宣布第二天发动最后一击。

皮埃尔留在疤面身边,料定胜利唾手可得。日暮时分,公爵率军返回瓦兰堡,他身着米色紧身上衣,帽子上插着长长的白翎毛:在疆场上穿着如此显眼未免不妥,不过当晚他要同妻子安娜团聚,夫妻俩的长子、十二岁的亨利也来了。皮埃尔和公爵家的世子第一次见面是在四年前,也就是亨利二世国王在比武中负眼伤不治而亡那天,从那时起,皮埃尔就一直着力巴结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