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皇帝也可以说一声“拜拜”(第6/8页)

但李纲就是不听这个邪。国家命运高于天,为保住河北河东大好局面,豁出来辞职也要争!

忠直之人,一般都是偏向虎山行的人。他在事后回忆道:当时“虽知堕潜善策中,盖势不得不然也”。李纲实在是痛惜两河的大好局面就要被这帮小人断送掉!

当时,张所与傅亮分别负责在河北、河东招兵买马,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极大地牵制了金军的力量。特别是在河北,张所携带千余份空名告身(委任状),携三千兵卒前往河北,一时间义兵云集,“应募者十七万人”。义军“八字军”王彦等人纷纷投效旗下,岳飞也来向张所报到,被任为中军统领。

张所曾问岳飞:“你一人能敌几个敌人?”

岳飞答道:“勇不足恃,用兵专以计谋取胜!”

张所很惊讶:“看来你并非粗人!”于是对岳飞甚为器重。岳飞的军事天才也从此得以施展,最终成长为南宋赫赫有名的抗金将领。傅亮这一边势头也很好。先前傅亮见河东经制司下属兵员才万人,且多为乌合之众,其中还有一些招安来的盗贼。这样的武力一过黄河大概就要被金军吃掉。于是上奏,要求先去陕西招募正规的西兵、民间弓箭手和将家子弟,估计可招到二万人。然后再联系河东各个山寨豪杰,伺机策反已失陷的州县,待时机成熟即渡河作战,收复沿河一带后,再伺机深入,逐步收复泽、潞两州和太原。

得到高宗批准后,傅亮便雄心勃勃地上了路。可是走了才十余日,枢密院忽然取旨,命宗泽在汴京节制傅亮,让傅亮即日渡河,深入金军腹地。

傅亮在途中得旨,知道这是朝中小人要置他于死地——带领一万名刚收容来的地痞流氓,渡河去干什么?不是送死么?

他上疏申辩说:“此令与以前指令不同,何也?即令我即日渡河,也无不可。但河彼岸皆金人地面,我司措置全未就绪,过河后,何地可为家?何处可以得粮?乌合之众假若为金人所溃败,何处可以得兵?亮死不足惜,只怕是有误国事!”

李纲跟着也有奏章上呈,质问这马上渡河的昏招:“河东今日之势不同河北,河北所失,不过数州,其余皆自愿为朝廷所守。王师(宋军)渡河,犹有驻扎和得粮之处。河东州县则大半沦陷,今经制司人马不齐,猝然驱之渡河,遂为孤军。倘若全军覆没,不知朝廷更从何处再觅将佐士卒,来全面经略河北?古人将帅在外,不由中央驾御。请仍照前议,任由将帅发挥才智,假如旷日持久而无功,则朝廷可以法治之,何必驱之如此之急?”

黄潜善、汪伯彦现在已不怕李纲了,毫不让步,瞪着眼睛说瞎话:“不令他们急渡河,则将失机会,傅亮只是想逗留不进而已!”

李纲争辩道:“兵事怎能坐在堂上遥想猜度?且目下也未见有什么机会。委任了将帅,就让他们择有利时机而动即可。今不顾其措置未齐,而驱之渡河,正是为贼之饵食,哪有什么好处?”

高宗见黄、汪之流固执己见,也很犹豫,数日之间徘徊不定。几天过去,见皇帝没什么动静,李纲又极言力争:“潜善、伯彦先是极力打压张所,幸赖陛下明察,使其不得逞。经营两河,乃臣所建议,而张所、傅亮又为臣所举荐。打压二人,就是要让我李纲丢面子,令我不安于职。我素以靖康间大臣不和之事为教训,凡事都与潜善、伯彦商议而后行,不想二人却有心计如此。我以为,傅亮这人明白事理,愿陛下耐心观察,则情状自见。”

高宗眼睛望着天棚,憋了一会儿,说:“朕今晚批吧!其余都不变,只是让经制司改设在陕府。”

高宗说完,其余人都没话了。黄潜善则要求独自留下来,要与皇帝对话。

这个征兆不好。果然第二天,圣意就批出来,说:“傅亮兵少,不可渡河,可以罢经制司,令傅亮本人赴行在报道。”

不用问,这是黄潜善操纵皇帝又一次成功!

李纲知道:这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大宋之明日,将永无朗照!不知他此刻心情是如何地绝望,但他决定不愤怒、不哀戚,只把要说的说了、要做的做了,无愧于己心、无愧于后世,也就行了。

天要倾,地要陷,就算做了一个屈原大夫,又能如何呢?

他把皇帝的御批压下没发,上奏道:“臣昨日论傅亮事,已经蒙陛下宣谕:傅亮职务不动。刚才收到御批,却还是罢了傅亮的经制使。不知圣意是何意?”

高宗淡然道:“傅亮兵少,不可渡河,不如就这样吧!”

李纲寸步不让:“臣昨日争不可立即过河,今日就因臣争论之故,将傅亮与经制司一并罢之,此必潜善等以私害公,暗中惑乱圣听,欲迫使臣去职。臣蒙圣恩,只知一意为国家,凡可以持危扶颠者,知无不为。以傅亮经营河东,乃今日所为之大事,潜善等欲破坏之。此若可罢休,其他还有何事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