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八章 1941年,柏林(第16/30页)

“正面反抗等于送死,我们可以用其他方法对抗他们。”

卡拉说:“像传单上写的那样消极怠工吗?他们不会因此停止杀害残疾儿童。”

“对抗政府就是自杀!”

“不对抗就太懦弱了!”

“我不想被两个女孩教训。”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卡拉强忍住泪水。她不能在教堂外阳光下,两百多个会众的面前哭泣。“我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

弗里达也很失望,还迷惑不解。“的确不一样了,”她说,“我从小就很了解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件他不愿意告诉我们的事。”

卡拉的母亲过来了。她没有注意到女儿非同寻常的沮丧,“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失望地说,“我根本不知道你爸爸可能会在哪儿。”

“继续试着问问吧,”卡拉说,“他在美国大使馆不是有朋友吗?”

“有几个熟人,我问过他们了,但至今为止还没任何有用的信息。”

“明天再问问他们吧。”

“我想有几千个德国人的妻子面临和我一样的境遇吧。”

卡拉点点头:“妈妈,我们回家去吧。”

她们缓缓走回家,母女俩各有心事,谁都没有说话。卡拉对沃纳很生气,因为误判了他的个性,她的生气更加深了一层。她怎么会爱上这么个软蛋呢?

她们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那条街上。“明天一早我就去美国大使馆,”走到门口的时候,茉黛说,“必要的话,我会一整天都待在接待大厅。如果有心帮忙,他们至少会为一个英国部长的姐夫进行半官方的质询。哦,为什么家里的门开着?”

卡拉起先觉得盖世太保可能又来了。但门前的人行道上并没有停着盖世太保的黑色警车。她看到门锁上插了把钥匙。

茉黛走进玄关,高声尖叫起来。

卡拉跟在她身后冲进了玄关。

地板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卡拉尽力控制住尖叫的冲动。“他是谁?”她问。

茉黛跪在男人身边。“沃尔特,”她高声问,“沃尔特,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啊?”

这时卡拉辨认出了自己的父亲。沃尔特浑身是伤,几乎难以辨认。他一只眼闭着,嘴巴上出现了一大团乌青,头发上凝结着血块,一条胳膊奇怪地扭曲着,外套表面都是呕吐的污渍。

茉黛说:“沃尔特,说话,快说话啊!”

沃尔特张开被打烂的嘴巴,开始低声呻吟。

卡拉抑制住心中的悲愤,转变到护士的工作节奏中。她拿起一块坐垫垫在沃尔特的头底下,然后从厨房拿了杯水,滴进父亲口中。沃尔特咽下一口水,张开嘴唇想要喝更多。喝了几口以后,卡拉走进书房,拿起一瓶杜松子酒,往父亲嘴倒了几滴。沃尔特咽下酒,咳嗽了一阵。

“我去找洛特曼医生,”卡拉对母亲说,“帮他洗把脸,给他再喝些水。千万别去动他。”

茉黛说:“好的,好的——你赶紧去吧。”

卡拉把自行车推出门,飞一般地朝洛特曼医生家骑了过去。洛特曼医生已经被禁止了行医——犹太人不能当医生——但私底下,他仍然在为穷人看病。

卡拉拼命地骑着。父亲是怎样回来的呢?她猜测盖世太保用车把沃尔特送回来,把他扔在家门口。沃尔特拼尽全力走回家,却体力不支瘫倒在了玄关。

她很快就到达了洛特曼医生家。和卡拉家一样,这里也已经有很久没有装修了。洛特曼家大多数窗户被仇恨犹太人的家伙砸了个粉碎。洛特曼夫人替她开了门。“我爸爸被盖世太保打伤了。”卡拉急切地对洛特曼夫人说。

“我丈夫马上就来,”她转身对楼上大喊一声,“伊萨克!”

医生很快就下楼了。

“冯·乌尔里希先生受伤了。”洛特曼夫人告诉丈夫。

医生飞快地拿起靠在门边的帆布背包。因为被禁止行医,卡拉猜测他很可能无法携带看上去像急救包的东西。

他们离开了洛特曼医生家。“我骑在前面带路。”卡拉说。

回到家以后,卡拉发现母亲坐在门边,哀声哭泣着。

“医生来了。”卡拉告诉她。

“太迟了,”茉黛说,“你父亲已经死了。”

下午两点半,沃洛佳站在亚历山大广场边的维尔特海姆百货商店门外。他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寻找着看上去像是便衣警察的人。他确定没有人跟着,但不知道是否有恰好路过的盖世太保认出他,盘问他。人多是个很好的伪装,但远远称不上完美。

德国真的会入侵苏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柏林的时间就不会太长了。他也许会同杰尔达和萨宾吻别,回到莫斯科的红军情报总部。他向往着同家人度过更多的时间。安雅妹妹生了一对他尚未见到的双胞胎,他想借此休息一阵。回去以后的日常工作也会有压力:尽管没了盖世太保的追踪,但日常开会、招募特工、对同事的怀疑同样令人心焦。如果苏联能抵抗住德国的入侵,他也许会在总部平安待上一两年。但送到其他国家就职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他喜欢华盛顿。他非常想到美国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