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八章 1941年,柏林(第14/30页)

沃洛佳很震惊。沃纳是他最出色的间谍。沃洛佳之所以能晋升为上尉全赖沃纳提供的情报。刹那间他脑子一团乱,几乎无法呼吸。他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话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弟弟死在了一个收容残疾者的医院,我女朋友的教子也死在了那里,我们向有关方面提了太多的问题。”

“你为何会因此而降职呢?”

“纳粹在屠杀残疾人,但这件事他们一直秘而不宣。”

沃洛佳把思绪转移到沃纳说的这件事情上。“什么?纳粹在屠杀残疾人?”

“大概,只是暂时还没掌握细节。但如果纳粹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话,就不会因为我和其他人到处提问而惩罚我们了。”

“你弟弟几岁?”

“今年十五岁。”

“老天,他还是个孩子啊!”

“我不会让他们侥幸逃脱的,我会一直追查下去。”

他们在德国空军的创始人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的墓前停住了脚步。墓碑高六英尺,长和宽都是十二英尺,是块宏大雄伟的坟墓。墓碑上简单地用大写字母刻着里希特霍芬的名字。沃洛佳觉得这种简单非常令人动容。

他试图恢复常态。他告诉自己,苏联的秘密警察也经常滥杀无辜,尤其是那些被怀疑忠诚度有问题的人。有流言说,秘密警察的头子拉夫连季·贝利亚经常让手下从街上抓些漂亮姑娘供晚上淫乐。但把共产党和纳粹相提并论是毫无必要的。他提醒自己,苏联总有一天会把贝利亚这种败类铲除干净。到那时,苏联将建立起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消灭纳粹。

他们走到运河护堤,站在那里,看着驳船慢慢开过河道,散发出油腻的黑烟。沃洛佳思虑着沃纳令人震惊的宣告。“如果不再调查那些残疾儿童的死亡会发生什么?”他问。

“我会失去女朋友,”沃纳说,“她和我一样对这件事非常生气。”

想到沃纳可能已经将事实真相告诉了女朋友,沃洛佳吓得够呛。“你不会把思想转变的真实原因也告诉她了吧?”他急切地问。

沃纳似乎受了挫败,但没有争辩。

沃洛佳意识到让沃纳放弃争执相当于帮着纳粹隐瞒罪行。他把这个令人不安的想法抛到一边。“保证不再追究下去的话,你还能继续在多恩将军手下工作吗?”

“是的,他们是这样想的。只是我不想任由他们在杀害了我弟弟之后把真相隐瞒起来。他们会把我送到前线,但我还是要到处去问。”

“你难道没有想过,在知道你的信念是如此坚定之后他们会怎么做吗?”

“他们会把我扔进某个集中营。”

“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沃洛佳必须说服沃纳放弃这个念头,但沃纳怎么都听不进去。沃纳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看出了一切,这也正是他如此有价值的原因所在。沃洛佳可不想让他逞一时之勇而坏了大事。

“其他人呢?”沃洛佳问。

“什么其他人?”

“德国残疾的成人和儿童肯定还有好多,纳粹想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也许吧。”

“如果被关进集中营的话,你就阻止不了他们了。”

沃纳第一次没有回击。

沃洛佳离开运河河堤,审视着整个公墓。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男子跪在一块小墓碑前。是跟踪者吗?沃洛佳仔细地观察着。跪祭者痛哭流涕,身体不住地颤抖。这种情感流露看上去像是真的,特工可没这么好的演技!

“瞧瞧他。”沃洛佳对沃纳说。

“瞧什么?”

“他在怀念故人,和你现在的情绪完全一样。”

“那又怎么了?”

“好好给我瞧着。”

过了一会儿,男人站了起来,他用手绢擦了擦脸,然后就离开了。

沃洛佳说:“现在,他高兴了,这就是怀念故人的全部意义。你得不到任何东西,但会感觉好一些。”

“你认为我四处提问是为了让自己感觉好些吗?”

沃洛佳转过身,双眼直视沃纳。“我不想批评你,”他说,“你是想发现真相,把真相大声说出来。但理性地再想想,只有推翻纳粹的统治才能终止这种暴行,推翻纳粹统治只有靠我们苏联红军了。”

“也许吧。”

沃纳的意志不像刚才那样坚定了,沃洛佳燃起了一丝希望。“只是也许吗?”他追问道,“还有谁能打败德国?英国正自顾不暇,疲于应对德国空军的空袭。美国不屑于参与欧洲各国的争执。其他国家都支持法西斯政权。”他把手搭在沃纳的肩膀上,“朋友,苏联红军是你唯一的希望了。如果我们失败的话,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纳粹将继续血腥地屠杀残疾人、犹太人、共产主义者和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