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八章 1941年,柏林(第18/30页)

女人没敢直视卡拉的眼睛:“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医院。”

“那家医院的名字叫阿克尔堡医疗中心。”卡拉引用了印在信头上的医院名。

“肯定是另一个阿克尔堡。”

卡拉断定她在撒谎。“这就奇怪了,”她继续装模作样,“我们千万别来错了地方啊。”

她们推着自行车走在镇中心的街道上,街道两旁除了住家就是小店,卡拉心想:必须找人问问路。

一个长相和蔼的老人坐在酒吧外面的长凳上晒太阳。“这里的医院在哪儿?”卡拉克制着急切的心情,愉悦地向他询问。

“穿过这个镇,左边的小山上就是,”他说,“千万别进去——没有多少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说完他玩笑似的干笑了一声。

老人的话很含糊,但至少大致指明了方向。卡拉决定不再多问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一个戴头巾的老妇抓住老人的胳膊,“别听他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妇面露忧虑地说。她匆匆地把老人拽了起来,拉着他沿着人行道远去了。“老家伙,别多嘴多舌的。”她小声说。

镇上的人似乎都知道身边在发生着什么。他们对此的反应是继续自己的生活,别把自己牵涉进去。也许他们不会忙着把卡拉和弗里达出现的消息报告警察或这里的纳粹支部。

卡拉和弗里达沿着街道往前走,很快找到了这里的青年旅舍。德国各地有几千处这样的青年旅舍,提供给她们这样的在乡村度假,享受新鲜空气的青年旅行者居住。她们登记入住。房间里只有几张三层的板床,但非常便宜。

骑车出镇的时候已是傍晚。骑了大约一英里以后,卡拉和弗里达看见一个左转的道口。道口没有路标,但有一条山道,她们决定骑车上山。

卡拉开始害怕了。离医院越近,她们越禁不起提问。

又骑了一英里,她们看见了一幢附带花园的大房子。房子外没有围墙和篱笆,山路直通房屋的大门。这里仍然没有路标。

卡拉原以为会看见一座灰石砌成的可怖城堡,窗户上钉着木条,门是上了层铁板的橡木门。但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幢标准的巴伐利亚乡间别墅,坡度很陡的屋顶、木质阳台和小巧玲珑的钟塔一样不缺。谋杀儿童的恐怖事件怎么可能发生在这么温馨的地方呢?对医院来说这里也太小了。这时她发现别墅一边新造了一个高高的烟囱。

她们跳下车,把自行车斜靠在屋子的一边。从台阶走到入口时,卡拉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为什么没有守卫?是因为没人会傻得来调查这个地方吗?

屋子外没有门铃或是门环,门一推就开了。卡拉走进屋内,弗里达跟在她后面。她们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石头地板、没有粉刷墙壁的冰冷客堂里。客堂周围有几扇门,但都关着。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漂亮的灰裙子的中年女人从宽阔的楼梯上走了下来。“有什么事吗?”她问。

“你好。”弗里达小心翼翼地说。

“你们来干什么?你们不能进入这幢房子。”

弗里达和卡拉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我只是想来看看弟弟死去的地方,”弗里达说,“他十五岁——”

“这里不对公众开放。”中年女人气势汹汹地说。

“是吧,就算是吧,但来了又怎么着呢?”弗里达生长在有钱人的家庭,不会被区区小官吓倒。

一个大约十九岁的女孩从侧门走出来,瞪着她们。穿着灰裙子的中年妇女对她说:“科尼格护士,快把罗默尔先生叫来。”

护士匆匆离开了。

女人对她们说:“来之前你们应该先写封信。”

“没接到我的信吗?”弗里达问,“我给这里的主治医师写过一封信。”弗里达随口扯了个小谎。

“我们没有接到过这种信!”女人显然是觉得这种令人吃惊的请求不可能被忽视。

卡拉静下心聆听着周围的动静。这里出奇地安静。卡拉和身体或智力上有缺陷的病人打过交道。不论是儿童还是成人,他们通常隔一会儿就要闹一下。尽管门关着,但他们的叫声、笑声、哭声和没什么意义的念叨声肯定会被人听见。但这儿什么声音都没有。这里更像是个陈尸所。

弗里达换了策略:“也许你能告诉我,我弟弟的墓地在哪里,我想到他的墓前看一看。”

“这里没有墓地,我们有个焚化炉,”她赶紧纠正了自己的话,“我们有火葬装置。”

卡拉说:“我看到了那个烟囱。”

弗里达问:“我弟弟的骨灰呢?”

“会按照一定程序送到你们家。”

“能不和别人的骨灰混在一起吗?”

女人的脖子一阵白一阵红。卡拉猜测他们认为没人知道这里的底细,因此早就把好些人的骨灰都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