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曲中旧侣(第9/18页)

邵拾遗本来敌意颇重,听到此处,当即耸然动容,问道:“曹总管认为家父遇害,不是一起简单命案,而是涉及复杂的政治背景?”

曹湛顺势接口道:“事关朝廷机密,我不能多谈。”

邵拾遗点了点头,道:“难怪江宁织造署要接手此案。”

兆贝勒道:“听二位口气,江宁织造署倒是比江宁府署还要厉害。”

邵拾遗道:“何止江宁府署,简直比对面的两江总督署还要厉害。”料想兆贝勒是蒙古人,一时不会明白,便道:“兆贝勒别着急,回头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曹湛道:“总之,请邵公子放心,无论是江宁织造接手,还是江宁府办案,都会彻查到底,找出真凶,给邵家一个交代。”

邵拾遗还待再问,兆贝勒劝道:“既然江宁织造比两江总督还要厉害,曹总管又这般说了,邵兄不如暂且宽心。目下太夫人人在宜园,尚不知此事。府上也有后事需要料理,我先陪邵兄回去,好好安排一下。”

邵拾遗不好再说,遂道:“那么就拜托曹总管了。有事的话,尽管来大功坊武宁桥寻我。”

曹湛应了一声,送走邵拾遗,却不见黄海博,招手叫过仆人,问道:“黄海博人呢?他已经走了吗?”

仆人道:“不久前门子进来禀报,说有人有急事寻找黄公子,从黄家一路寻来了江宁织造署,黄公子担心是敦善堂有事,便急急出去了。”

话音刚落,黄海博已大踏步进来,笑道:“看来曹寅兄已将曹兄解禁了。”

曹湛忙问道:“黄兄不是去了城南敦善堂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海博笑道:“没有去敦善堂,不是病人找我,来找我的人,曹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神秘一笑,回过身去,朝斜对面两江总督府指了指。

曹湛奇道:“是两江总督傅拉塔找黄兄吗?”

黄海博摇头道:“不是,曹兄再猜。”

曹湛道:“难道黄兄指的方位不是总督府,而是江宁城守营军营?是城守营守备找黄兄吗?”

黄海博笑道:“也不是,反而错得更远了,我指的正是两江总督府。”

曹湛道:“两江总督傅拉塔家眷均为旗人,不喜江南潮湿,未随其上任。既然不是傅拉塔找黄兄,还能是谁?是他手下官吏吗?”

黄海博道:“还是我来告诉曹兄吧,是两江总督傅拉塔爱妾温莹。曹兄应该认得她,她总来西园看戏,我也撞见过两次。”

曹湛道:“不错,我认得温莹,她是个戏迷,也是她向太夫人举荐了沈海红,说沈氏出身吴江名门,精通戏曲,太夫人这才命人聘请沈海红来西园为诸女眷讲戏。”

黄海博闻言一怔,道:“我竟是不知此节。那温莹明明是北方口音,她又是如何知道吴江沈氏满门精通戏曲呢?”

曹湛道:“或许是辗转打听到的也说不准。言归正传,温莹找黄兄做什么?”

黄海博道:“还能做什么,就是打听这几起命案呗。先是黄芳泰命案,然后又问起了朱安时是怎么死的,还有庆余班武生罗晋,最后则是昨日刚发生的邵鸣案。”

曹湛沉吟道:“黄芳泰、朱安时两案情形,织造大人已向两江总督、江苏巡抚两府做过简报。罗晋一案案情不明,一时未来得及,邵鸣案亦是如此。只是温莹妇道人家,没来由地打听这些做什么?”

黄海博道:“我也问了这个问题,温莹说,就是觉得好奇,想知道究竟。”

曹湛见对方面色忽然有异,问道:“怎么了?”

黄海博道:“没事。我到总督府后衙后,并没有立即见到温莹,而是在外面庭院中等了一会儿,先有一名三十岁出头的锦衣男子出来,似是熟客,还朝我笑了一笑。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温莹才召我进去。”

曹湛狐疑问道:“黄兄是在暗示什么吗?”

黄海博“啊”了一声,忙道:“不,不是。我是觉得那锦衣男子笑得古怪,而且他看上去好像有些面熟,可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适才一个激灵,不知怎么又想起了他那个笑容。不必管他,还是说回温莹吧。”

曹湛沉吟道:“温莹到过西园多次,所谈话题只有戏曲,从不提半句旁事,她不会没来由地突然关心起命案来。或许是两江总督傅拉塔觉得几起案子疑点重重,但地方司法归按察使负责,即便两江总督,亦不能轻易插手,遂派温莹假装好奇来打探。”

黄海博笑道:“曹兄放心,温莹关心的那几起案子,我没说什么,只将八旗将领关虎在满城开暗窑、掳良为娼一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又说江宁治安归江宁城守营负责,关虎在城守营眼皮底下绑架妇女,分明是有意令城守营守备难堪,也就是不给两江总督面子。那温莹当即气得拍案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