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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列兹奇玛太太手上端着香槟杯,走下小径。她穿着粉红色的泳装,肩上的粉红色透明披肩在背后飘荡。

“现在又是谁?谁带来惊喜?”她用开玩笑的声音不断问着。她很可能是在对着她的小狗说话。

她在他面前停下来。她晒得黝黑,身材高挑,和她丈夫一样,体格健美。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因为她戴了一副加了白色塑料框的黑色眼镜,以保护鼻子免于晒伤。

“柯列兹奇玛家正在欢聚,”他仍未自我介绍,因此她不太安心地说。“我们可以为你做什么,先生?我们可以提供你什么服务吗?”

“我必须和你丈夫谈谈。”史迈利说,这是他自买车票之后首次开口,他的声音显得稀薄而不自然。

“但克劳斯白天不谈生意。”她坚定地说,仍然面带微笑,“白天,我们家里是不准谈论商业利润的。我应该给他铐上手铐,向你保证日落之后他就会是你的囚犯吗?”

她的泳装是两件式的,露出平坦丰润的腹部,因涂满乳液而油光闪烁。腰间系了一条金链子,似乎是返璞归真的进一步征兆。脚上踏着一双鞋跟非常高的金色凉鞋。

“请告诉你丈夫,不是关于生意的事。”史迈利说,“是关于友谊。”

柯列兹奇玛太太啜了一口香槟,拿下黑眼镜,宛如在化装舞会中介绍自己一般。她有个狮子鼻。脸孔虽然亲切,却比她的身体老得多。

“但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有友谊可言?”她追问,不再确定自己该摆出迷人或严厉的姿态。

但此时,柯列兹奇玛先生本人已随后走下小径,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目光从妻子身上转向史迈利,然后又瞪着史迈利看。或许是史迈利不自然的面容与神态,以及呆滞的凝视目光,让柯列兹奇玛先生惊觉到他的来意。

“去看着炉上的食物吧。”他草率地说。

柯列兹奇玛先生伸出手臂,引领史迈利进到客厅。客厅里有着黄铜烛台,以及一扇映满仙人掌丛林的观景窗。

“奥图·莱比锡死了。”门一关上,史迈利就直截了当地说,“在水畔营地,两个人杀了他。”

柯列兹奇玛先生睁大眼睛;他毫不以为耻地转身背对史迈利,双手掩住脸。

“你录了音。”史迈利完全无视于他的动作,“我给你看过那张照片,而你还替他保管了录音带。从柯列兹奇玛先生的背影,看不出他是否听见。“昨天晚上,你自己对我提到这件事。”史迈利仍以卫兵似的声调继续说,“你说,他们谈论上帝和世界。你说,奥图笑得像个刽子手,同时说三种语言,唱歌,说笑话。你替奥图拍照片,但你也替他录下了谈话的内容。我猜,你也替他收了那封伦敦寄来的信,现在还在你手中。”

柯列兹奇玛先生转过身来,愤愤不平地看着史迈利。

“谁杀了他?”他问,“麦斯先生,我以军人的身份问你。”

史迈利从口袋中掏出那半张撕开的风景明信片。

“谁杀了他?”柯列兹奇玛先生又问一次,“我一定要知道。”

“这是你昨天晚上希望我带来给你的东西。”史迈利没理会他的问题,“谁带来这张风景明信片,就能拿到那卷录音带,以及你替他保管的其他东西。这是他与你商量好的做法。”

柯列兹奇玛接过明信片。

“他说这是莫斯科规则。”科列兹奇玛说,“奥图和将军都坚持这么做,虽然我个人觉得很荒谬。”

“你有另外半张明信片?”史迈利问。

“是的。”柯列兹奇玛说。

“那么就比对一下,把东西交给我。我会完全照奥图的希望去运用那些材料。”

他以不同的方式说了两遍,柯列兹奇玛才回答:“你保证?”柯列兹奇玛追问道。

“是的。”

“凶手呢?你会拿他们怎么办?”

“他们很可能已经安全地越过水域了。只要开个几公里就成了。”

“那么那些材料有什么用?”

“对派遣凶手的那个人来说,这些是很难堪的东西。”史迈利说,这一次,或许是史迈利强如钢铁的冷静神态让柯列兹奇玛先生相信,这位访客与他一样痛心疾首——甚至,比他更加强烈。

“这会杀了那个人吗?”柯列兹奇玛先生问。

史迈利沉吟半晌才回答:“比杀了他更惨。”

有那么一会儿,柯列兹奇玛先生似乎想问比杀了他更惨的是什么,但终究没问。他死气沉沉地拿着那半张明信片,走出客厅。史迈利耐心等候。一个万年铜钟孜孜不倦地循径前进,红色的鱼儿从鱼缸里瞪着他。柯列兹奇玛回来了。他拿着一个白色的硬纸盒。盒里垫着卫生纸,躺着一沓字迹已然熟悉的影印纸,和六卷迷你录音带,蓝色塑料材质,是现代男士喜爱的流行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