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左右(第13/17页)

我的“另一个角度”牌天平左边放着左手制造的刀口、异物插入、“蜘蛛”、潜入监控室、撬门而入、第四节脊椎……右边则放着衣着光鲜的袁大博士。

另一个角度?

当石瞻昂然步入包围圈,郝建波悲痛地掩埋发妻,“庞欣”打开院门向我微笑,“蜘蛛”的寒光映射在姜澜的面颊……我相信如果有机会将一切重来,他们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因为他是他,她是她,人的性格,左右着未来的方向。

不经意间,他们选择的,竟是无可更改的命运。

“人对命运的选择,源自根深蒂固的性格。”

同样,在那个轻描淡写的时刻,我推开了属于自己的命运之门。

“另一种可能?”彬的样子显得很费解,“又有什么人入围选秀决赛了?”

我的大脑好似魔方般转来扭去:“不,我说的不是那个职业杀手,是性掠夺者……”

“哦?上次我跟你提的交叉比对,有进展?”

“没有,但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彬垂头盯着地面,又好奇地看着我。

“是王睿!”我突然觉得夕阳好刺眼,“王睿就是那个性掠夺者。”

彬疲惫地活动着脖子:“不好意思,你这弯儿拐得有点儿大,我一时还不太适应。”

“那把留在现场的凶器,可以说它是扬名立威用的旗帜,也可以解释为人赃并获的一种嘲讽。王睿没逃跑,与闯入者的人数无关,他和彭康一样,都是自己心里有鬼!”思路豁然开朗,我越说脑海中思路越清晰,“这个低能的性掠夺者,只有两种行为模式:在心理安全区的范围内随机寻找高风险被害人,或是借由冲动去杀害自己的长期性幻想对象。王睿作为散打陪练,经常会接触到姜澜,那孩子就这么被盯上了……长新大厦那案子,能经常接触到池姗姗的人,包括保安;王睿来支队健身房以前就是做保安的。我不记得案发时排查保安见过他的照片,但不排除他曾经在那里工作过,这应该有记录可查。”

彬叫停我:“别光推测,依据呢?”

“很简单啊!”我掏出手机拨号,“比对一下王睿和那个性掠夺者的DNA就知道了……啊对!”拨到半截,我手一颤,“王睿其实是左撇子——他是个伪装成右撇子的左撇子!”

彬语调平稳地“嗯”了一声,我继续说道:“那天我在健身房拿陪练出气的时候,王睿打到最后——就是他被击倒前,打得最激烈的关头,他本能地恢复了以惯用手作为后手拳的正常状态。藏拳的那只手一定是惯用手——这本就是个格斗的基本常识。”

是他!一定是他!

彬眨着眼看了我一会儿,终于成功把握了我推理的脉络:“有道理。应该赶紧让法医队取DNA向市局送检。”

就案件分析,难得在彬面前占了回先机,我乐颠颠地拨着电话,手都有些发抖:“哎呀呀,老韩,你也有失察的时候啊……”

没错,你能看到的,其实我都能看到。

刹那间,手指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

你能看到的,其实我都能看到……

“彬……”我恍恍惚惚地嚅嗫道。

仿佛有一道白光笼罩在周围,我懵懂地四下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一种抽离的麻痹感像毒蛇般自后脑向前蜿蜒盘桓,天空的颜色与我遗落的思维都再度清晰起来——

如果说我都能看到,你会看不到么?

“那天,看到他左手藏拳的,只有……”

不,你没看到,你疏忽了,彬,你一定是疏忽了!

“只有——”

“一个能和职业杀手过招而且还会反追踪的律师。”

“你,和我。”彬的声音,来自我身后。

“戊戌变法失败的时候,谭嗣同为什么一定要赴死?”

“因为人性的弱点是共通的,谭先生也是人。”

“你这是答非所问。”

“那是因为你不动脑。戊戌变法虽然失败了,但谭先生却相信‘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既然‘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那就干脆‘有之,请自嗣同始’。”

“他的就义与后来革命成功,恐怕还不能认定为简单的置换关系吧?”

“谭先生纵然是血荐轩辕,但断不致被冲昏了头脑,天真到以为自己掉了脑袋,就能让老佛爷弹指间崩驾——何况他还是保皇派的。他不知道未来的变法或革命是否能成功,反正他自己是看不见了;但他必定清楚,自己的死,并不能立刻改变什么。”

“但他还是选择了死。这跟人性弱点有什么关系?”

“生活中,很多人——或是每一个人,在某个特定的时刻,都会出现这种情形:他对即将做出的决定对错与否,或是有意义与否一清二楚,而即便他知道那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是错的,也不会影响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