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盏茶•红绫烬(第14/27页)

何凌苍并没有讲完就离开了,相反,他嘴角浮起了似有若无的弧度,用确保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信子,城南陈小五面馆,你想不想吃?”

这些年来,这两人间若是有什么互动,从来都是南信子主动,也不管对方什么回应,何凌苍的回应可以概括为没有回应。如今他的这个话,当着长安书院所有的同窗、老先生们,还有朝中列席的所有官员的面,问得是坦坦荡荡、风轻云淡。让南信子体会了一把猝不及防,她只是本能地点了点头。何凌苍走到信子面前,道:“现在就走吧,你敢吗?”

南信子这人有个特点,便是特别不服输,这句“你敢吗”,让她冷笑了一声,扬起脸道:“我南信子,还有不敢做的事情吗?”说罢自然没有顾及一边已经欲哭无泪的黄云天以及一脸惊愕的众人,她迈开步子,同何凌苍一前一后地走远了,走远了!

众人一脸震惊地目送这两人离开后,才反应过来,朝中大臣更是哭笑不得,片刻之前还感慨这未来的栋梁是多么璞玉可雕,比起黄云天来,他真真是变本加厉。而且他不但逆转了黄云天造成的影响,在拨乱反正之后,他那一句“信子,城南陈小五面馆,你想不想吃”真真是四两拨千斤。

这位四两拨千斤的主儿,却在拐角处对从震惊转为兴奋的南信子道:“方才是为了解你尴尬,不用谢。”他翻身上马,利索得很,“告辞。”一拉缰绳,便远去了。

南信子系头发的藏蓝色飘带被风轻轻吹起,她看着何凌苍模糊在人群里的背影,总算是缓过神来了,然后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不会是害羞了吧?呵呵。”

毕业典礼结束了,但是毕业典礼上的这一出却被人们口口相传了下来。若干年后,南信子在茶馆听见长安书院的新一期的弟子们谈论起这出,自然已经是改得面目全非了。

“那日南信子在台上发言,黄云天带了三百将士闯了进来,一见这阵仗,席间的何凌苍,对,就是现在的何尚书,二话不说,拔剑就刺啊,活脱脱的英雄为美人,这毕业典礼就成了二人比武的场地啊,我爹当时也在场,他亲眼见的,啧啧,你说那南府的姑娘该是怎样的祸水模样……”

而事实是,何凌苍与黄云天并未大打出手,并且在那之后的很多年,这一文一武的两位真的成了朝廷栋梁,共护国泰民安。

那场毕业典礼后,南信子才晓得黄云天离家出走之后,去投奔了自己的父亲。在军营中吃苦耐劳,深得南大将军欣赏,在战场上冲锋杀敌毫不畏惧,两年内已经立下数次战功,南大将军在皇帝面前也没少夸他。他这次归来,不仅仅得到了父辈们的原谅,还获封了“明威将军”的品级。

南信子对他获得什么品级并不上心,她对父亲来信时对黄云天的赞赏感到了隐隐的不安。黄云天也不提爱意和亲事,变着法儿找理由来找南信子,自己没有空,便派人送些南信子喜欢的物件。这期间,刚刚毕业的何凌苍被派去南方治水,离开长安三个月,而在鸿胪寺得到职位的南树更是忙到每天脚不沾地,姐弟俩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自然也没发现姐姐的心思。

这年中秋,桂子飘香,黄云天又上门了,不提对她的心意也不提亲事,只是说且聚一聚,这中秋过完,他便要去边疆了,末了还让传话的人加了一句“大家兄弟一场,权当饯行了”,尤其这“兄弟一场”四个字,让南信子没法拒绝。

于是设宴款待,邀请了些昔日还在长安的同窗好友及其家眷,这帖子自然也送去了何府,顺便让人打听了一下,说何凌苍的确近日要回长安,却不知道确切的日子。她只好强打起精神,张罗这场晚宴。

南远山一如既往地没有回来,姐弟二人早已习惯,这回的中秋晚宴算是南府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回,下人们忙活得也更卖力。早早回来的南树接待着同窗们,天未暗,黄云天也来了,带了些家中大人备下的礼物,待到月上中天,众人已经喝开了,讲起从前捉弄先生的趣事,好像回到了年少时候。

酒过三巡,黄云天取出了佩刀,递给信子道:“信子,明儿我要离开长安了,下次回来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这佩刀送你,若你愿意,这便是聘礼;若你不愿意,这佩刀算是嫁妆。”说得进退得当,当真是沙场上历练过,运筹帷幄得有模有样。

信子还未答话,昔日的同窗便七嘴八舌说开了:

“信子,你何必屡次拒云天于千里之外,你俩性格相似,他又爱慕你这些年,不曾变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