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第9/16页)

“这女子当然是初次见面,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出于同在一个单位供职的友情,我救了她一条命。当海里有人就要淹死的时候,难道你先看清楚她是不是美人才肯跳海救助吗?”

“被展示”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世上的人不管如何说明都白费力气。其实,“被展示”就是我们这种人的特质,因为我们被社会挤压出来,变成了世外的人。

打从出了浅野百合自杀未遂事件之后,我把其他事情很快忘掉了。百合注射盐水苏醒过来的种种表情,种种姿态,一次次清晰地浮现在我脑子里。闯到摄影机前的百合,距离“被展示”还很遥远;然而,一边叫喊“疼呀,疼呀”,一边扭曲着身子的百合,却在灿然地“被展示”上完全获得了成功。

这种成功是百分之百的成功,谁也挑不出毛病的成功。男人们流着大汗,使劲摁住她的强健的四肢,一边用力,一边死死盯望着她那微微颤动的白嫩的大腿,渐渐失去反弹的力量。周围的男人们从她翕动的鼻翼到半张着的嘴唇之间闪光的舌尖儿,不分巨细,看个一清二楚。他们仿佛背负一种义务,被迫查看了她身子的各个角落。

她的肉体处于被展示的最佳状态。这是因为那双装饰着假睫毛的眼睛顽强地紧闭着,意识依然沉迷于昏睡之中。是的,她的意识尚处于晦暗的海底,只有肉体最先浮现出来,强烈的光线照亮她身体的各个部分。百合疼痛的喊叫是发自心底的声音,不是对外界的呼唤,更不是同谁对话。她那抽掉意识的纯粹的存在,纯粹的肉体,将赤裸的生命的跃动,鲜明地展现出来了……

我很想实地见习一下她当时的表现,作为演员,那才是朝思暮想的最幸福的状态。而这种理想,竟然被为人所不齿的群众演员中的女人出色地实现了!而我对这些却茫然不知。

昨天的读者来信中,一位少女向我袒露,她看到我的照片之后,每天夜里都进行自慰。加代又把这封信仔细地给我读了一遍。

我躺在沙发椅上,一边听,一边梦想着少女身上未熟的部分。

我感到那位少女独自在谁也看不见的房子里织布,她那纤细的手指像梭子一般动作机敏,那可是女人们徒劳、无害而可爱的手工活儿啊!那是一门细致而精巧的手艺,一边发出惆怅而熟练的声音,一边织造出小手帕大小的方块儿。那是专心致志的少女的姿态。

尽管如此,少女决不梦想着什么,她意识清醒,小心翼翼地织造着。这一点可以肯定。

她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照片上的我也绝不会“看见”。

然而,我却被热烈地展示!

男女二人如此匹配,实际上成就了一种纯粹而永恒的交合,然而,两人都不在现场。也许是在一个阒无人迹的广场上,在正午的阳光下,我和少女都不知不觉地在干着那件事情,成就着那件事情吧……

——不管怎么说,比起躺在身边的女子,我确实更加喜欢那位自慰的女子。我认为这才是一出真正的爱情剧。

公司方面打算将这部作品拍成彩色宽银幕大片,但工作日却只给了二十五天。每天延长到夜间的拍戏依然强行继续下去。我每日过着这样的生活:早晨七点前起床,进入场景,夜里十一点多回家。即使这样,时间还是不够,曾经连续三天深夜拍戏,彻夜不眠。其间,杂志社的座谈会、摄影照相和采访排得满满的。宣传部将新闻记者采访安排在吃午饭的时间,所以我几乎不能安安稳稳吃上一顿午饭。昨天,我小便发红,谁也没有告诉。

拍戏的空隙,我在摄影棚外沐浴着明朗的阳光随便溜达,突然,所长拍了我的肩膀。

“你的人气陡然上升,今后每月必须拍一部戏。”

“知道啦,我一定努力。”

“听说社长每次去花街柳巷的时候,必定带着你的照片到处散发,他想看看艺伎们的反应。据社长说,各行各业的女性中,当数艺伎最自以为是,也最为诚实。‘艺伎绝不撒谎。’这是社长的信念。奇怪,他竟然有这样的信念。这个先不说了,听说拿着你的照片一到那里,她们你争我夺,吵吵闹闹。社长看了大笑,他说那简直就像古代的豪客撒银子,心里乐滋滋的。”

“是吗?”

“艺伎也是一种精神支柱。”

社长这个人,实在是一位乐天派的公子哥儿,他的这番坦率的言谈就是最近的事情。

这样的晴天很少见,尽管有幸碰上一部外景很少的电影,但从五月里每日都是接连不断的梅雨天气。摄影棚内郁闷难熬,似乎要长霉了。

……拍完那场赴死报仇的戏之后,依然继续着这样的情节。当然,后面有几场戏,为了照顾演员的计划,早已提前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