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案(第13/17页)

方骥望着一脸苦涩的王驹,冷笑道:“看来王巡长根本就没注意过这只盒子……”

“够了。”莫书骐有些不耐烦,“方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骥道:“我想说的是,在座诸位自恃聪明的庸才,都是害死阿瑗的凶手。何探长放走的盗画人潜入山英小馆盗走玉马;李公子仅凭几个脚印便断定阿瑗行窃,令其含冤被逐;还有个不明就里的王巡长乱判葫芦案,断了阿瑗最后的生计,逼得他走投无路,只好投书敲诈;肖家祖孙则设下毒计,由未过门的孙媳韩采杀人灭口。肖冕、肖珍祖孙事先谋算好了这场谋杀的一切环节,包括根据鲁警官每日的回家路线和时间与阿瑗约定见面地点,为韩采设计一个合乎情理的路过太平巷的原因,寻找为了几百大洋甘愿使苦肉计刺伤自己的‘同学’李梅和其他五名证人,这一切谋算牵涉的人太多,实在算不得高明,但骗骗初出茅庐的鲁警官已经足够了,令我没想到的是,莫法官这个老江湖竟然未经深究便采信了鲁警官的证词,将韩采无罪释放,说到底,还是你老人家没把阿瑗这条贱命放在眼里吧。也许你不知道,在败诉之后,阿瑗的祖母在真笃村那间四面透风的老屋里自缢身亡,尸体直到三天后才被发现,逼死她的凶手就是你。”

莫书骐大惊,脸孔一阵抽搐,随即便镇静下来道:“她在法庭上语无伦次,口出秽语……”

“她当然语无伦次!”方骥大声道,“第一次上法庭的乡下老妇,你指望她能说出什么锦绣文章?至于口出秽语,那只是伤心过度,一时口不择言罢了。”

莫书骐沉着脸闷坐片刻,抬眼望向方骥:“方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要钱,还是要我们办什么事?”

方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正在转动的录音机,咔嗒一声关上了录音开关:“刚才和诸位的谈话我都已经录了下来,如果我把这盘录音带卖给广播电台或是报社,应该会得到不少报酬吧?”

莫书骐腮帮子一阵发酸,他升迁在即,可经不起这样的波折,舆论这东西,一旦被人引上岔路,就再难改变走向。

鲁小骅手脚冰凉,这是他入职以来办的第一件案子,错则错矣,不为人知便罢,如果这桩错案被小报广播大肆宣扬出去,他鲁小骅就算不被刘总巡捕踢去坐冷板凳,也要被那些惯会幸灾乐祸的同事戳穿脊梁骨。

何骏光头上渗出津津细汗,他就要退休了,一旦这件错案被小报电台铺天盖地地报道开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说,那些被扒光衣服搜身的名流怕是难免迁怒。

王驹将瓶中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道:“你想要多少钱?”

方骥抬腕看了看表,笑道:“我不要钱,不过,如果诸位能在半小时后的审判庭上高抬贵手,饶马公子一命,方某必有重谢。”说着摇了摇手中的录音机,重重掷在地上,“啪擦”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瞧,我已经表示了诚意,接下来,就看诸位在法庭上的表现了。”说着提起公文包,摇摇晃晃向门外走去,走到桌角时,顺手收回了摆在王驹面前的照片。

众人目送方骥离开,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李修幽幽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是马家的人。”

“说起来,我只是在马公馆找到一条和第三位受害人生前照片上所戴的一样,呃……有些相似的项链,这个算不得什么证据吧?”鲁小骅瞟了何骏一眼,惴惴不安道。

王驹摸了摸酒糟鼻道:“我只是看到了马一侬出入第二位受害者的公寓,这个……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铁证。”

何骏攥紧了拳头,恨恨道:“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马一侬就是杀死三个女子的割喉魔!”

莫书骐眯着眼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我们出发吧,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庭了。”说着一抖衣服,站起身来。

“等一下!事情不对!”李修猛然起身道:“每个人!三十分钟后的庭审,我们每个人都要出庭,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握着能将马一侬送上绞刑架的筹码。但我们每个人在不久前所做的一件事都成为了导致一个叫阿瑗的少年和他祖母死亡的环节,各位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何骏低头沉思片刻,突然道:“李公子,祝先生赶走阿瑗时,你们在赏月品茶?”

“是啊。”李修不知何骏为何有此一问。

何骏哼了一声,咬牙道:“这个方骥满嘴扯淡!”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便笺本和一支钢笔,飞速写写画画,“按照方骥的意思,事情发生的顺序是这样的:肖冕和花如映谋划杀害许邋遢,吞掉《照夜白图》;当晚九点,我在曲水园给出了错误的推理,还让花如映在重重包围下跳水逃生;就在当天夜里,肖冕杀害了许邋遢,命肖珍连夜出城抛尸;逃出屏州城的花如映潜入天水镇的山英小馆,盗走了祝敏藏在药庐的玉马;李公子误指阿瑗为窃贼,祝敏一气之下赶走了阿瑗;阿瑗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在泥潭抛尸的肖珍;次日上午,出城搜捕盗画人的巡捕在泥潭发现了许邋遢的尸体,我急于结案,不等仔细验尸便将尸体草草焚化。也就是说,杀人、盗画、窃玉、驱逐、抛尸都发生在同一天夜里,至多到次日凌晨,我说的大致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