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木槿花西月锦绣 第六十四章 浮生论缱绻(第12/14页)

这是韩修竹第一次称我为夫人,可是我却辛酸得要命。

一轮红日蓬勃欲出,照见这人世间多少无奈。

西枫苑里一团乱,林老头在赏心阁帮非白诊治,我就站在旁边,只因即使在昏迷之中,原非白也始终不愿意松开我的手,然而明明他方才说要放开我的。

我这才知道,原非白这几年因为服用了过量的流光散,毒於之气便沉淀在五脏六腹之内,且长年忧思,急淤于心,身便每况愈下,加之汝州战场上我那一剑,没伤到筋脉,不过伤口深,离心脏近,不能移动,一动就会钻心疼,本来林老头嘱咐原非白且不可那么早事,可是原非白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强厉,这个伤口被扯得更大,牵出那些陈年旧疾。

林老头尽量委婉地陈述着,他没有看我的眼睛,我感觉事情不是像他说得这样简单,果然兰生冷冷地看了一眼原非白,冷声直白道:“林老头,你就直说,原非白再这样下去,恐怕是灯枯油尽,熬日子吧。”

林老头瞪了他许久,成功地看到我的脸垮了下来,只得对我叹气道:“夫人,三爷他,其实身子骨非常差,想必韩修竹他也知道,此人乃我多年旧识,老朽想许是他对夫人和三爷都说了些什么,他其实也是为了白三爷好,想着夫人走开,白三爷便能心无旁鹜地去打天下,,只是方法用错了吧。”

我听了泪流不止,滴在非白始终握紧我的手上,心中无限凄慌。

素辉走了进来,给我端来一杯燕窝,我疲倦的摇摇空着的手:“小放他们呢,韩先生没有为难他们吧?”

“别担心,我安排他们安顿下了,两边都交过手,也算旧相识,我刚去的时候,韩先生还在同小放说金谷真人的事,韦虎同朱英在切磋武艺呢。”

半夜,非白动了一下手,我轻轻拿了湿巾润了润他干燥的唇,轻轻唤着:“非白。”

非白又动了一下,睁开了迷离的眼,看了看四周,凤目的矩焦转到了我的身上。

看到他醒来,我如释重负,正要叫人,他那漆黑的瞳也在黑暗中看着我:“你……还没有走。”

然后他看到我的手,似是慢慢想去晕过去以前的故事,便面无表情地渐渐松了手。

我复又坐了下来,他的手还是拉着我的,我抹了一把眼泪,问道:“非白,你渴吗,我给你端些水来。”

他吃力地摇摇头,看着我又低声道:“别走。”

我点点头:“我不走,你别担心了。“

他看了我一阵,我别过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抹了一会眼泪,再转过头去,他还是一霎不霎地看着我,我又问道:“伤口疼吗,我叫林大夫进来好吗!”

我想挣开他的手,他却用了力气握住:“对不起!木槿!”

他使劲起身把我抱住,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满是晦涩:“我知道昨天我伤了你。”

“你知道吗,这九年来我最怕的是什么?我最怕的就是像昨天那样我会口不择言来伤害你,可是当我听韩先生说你在樱花林中悲切异常,我便不由自主地心中妒恨,想到这九年来你对段月容也一样的笑着,我就……”他越说越轻,慢慢地口中又流来滴满我的前襟,他的眼神开始涣散,颓然倒在我的身上,我大声呼救,韩修竹一干人闯了进来,看到原非白浑身是血地压在我身上,都吓得呆了一呆,林老头点了非白的道,又重新包扎了一下。

我摸上手腕上的红痕,一夜落泪。

二日来,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非白,我沉默着,不提离开,也不对他惊心动魄的表白表示任何看法,只是一径沉默着,而非白大部分时间昏睡着,然而无论醒着还是睡着,他都紧紧拉着我的手,甚至当着我的面,对韩修竹和素辉说要好好保护夫人。意思是不让我走,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一日,林老头说原非白可以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原非白的脸色的确好了很多,我放心之余,林老头却称没人之机偷偷在我耳边悄声道:三爷和夫人须节制些,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脸早红透了,原非白却轻声道:“木槿,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抬起他的手,扶他站起来,叹了一口气:“三爷慢一点,小心扯痛伤口。”

他微笑地对我点着头,然而他的目光却似乎有些尴尬,竟然避开了我的目光,想起他的话,我也似乎有些局促,两人都专心致志地欣赏着那鹅卵铺就的九曲香径,慢慢地挪到了湖心亭,我规规矩矩地坐在离他一米远的椅子上,而他倚在香妃榻上无波地望着远处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唯有水声静淌,两人像认真上课的学生,一时沉默似金。

日头已上三杆,我放下一方的帘子,避开太阳直射入他的眼,然后拉了拉非白的衣衫:“三爷,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