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花朝(第20/22页)

庭中一时鸦雀无声,只过得片刻,又有一人高声叫起来:“如果你跟揭硕勾结,那你就不是节度使的儿子,你不是崔琳!”

更多人叫起来:“如果你跟揭硕勾结,那你就不是节度使的儿子,你不是崔琳!”

所有人怒吼起来,还有人紧握着拳头,似要冲上来,阿恕不由得上前一步,低哨一声,这古怪的哨音之后,庭院里忽然多了许多幽灵一般的人,他们青布蒙面,手持弓箭,对准了院中诸人。

“是揭硕人!”有人高声叫起来,定胜军常年与揭硕交战,这些人手腕上的刺青,手持的弓箭,一看便知道是揭硕人。院中众人猝不及防,何况都是来赴婚宴的,都没携带兵刃,但即使是赤手空拳,也怒目而视,要跟这些揭硕人拼命。

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柳承锋漠然地想,他看了一眼阿萤,说道:“阿萤,输给你,我是甘心的。”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李嶷,说道:“阿萤说,只要我交出给节度使的解药,就放我走,你怎么说?”

李嶷道:“她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

柳承锋嗤笑了一声,反倒就势在崔倚的软榻边坐下,他望了一望崔倚,说道:“阿爹,没想到最后还是你给我留了条活路。”

“不要叫他阿爹,”阿萤冷冷地道:“你不配。”

当下阿恕上前,要求给予马匹,城内定胜军,城外镇西军皆不得阻拦等等种种条件,并如何交出解药等等种种细节。

阿萤却问:“我怎么知道,最后真放你走了,你给的解药会是真的?”

柳承锋轻笑一声,说道:“阿萤,你跟我一起走吧,你身上也中了毒,如今余毒未消,不解除干净,只怕于身体有损。你跟我走,我替你解毒,还会派人送还给阿爹的解药,若是解药是真的,你就放我走,若是解药是假的,你就一剑杀了我便是。”

阿萤没想到自己确实中毒了,不由微微一怔,李嶷已经道:“给她解毒,我跟你走。”

柳承锋笑道:“那可真是白饶,替阿萤解毒倒也罢了,但我一定给节度使假的解药,然后再把你杀了,杀一个节度使,再陪上一个秦王,那我也忒划算了。”

阿萤略一思量,说道:“放你走,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到了船上,就把解药扔下来。我担保,定胜军与镇西军,在十二个时辰里,绝不去追踪你,阻拦你,但是过了十二个时辰,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方才道:“阿萤,你还是相信我的。”

她却并不理睬他,只是用点漆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说:“如何?”

他散漫地站起身来,说道:“刚才那人说……”他用手指了指李嶷,似是不愿从自己口中说出他的名字:“他说,你说的话,就是他说的话,我听着挺不乐意的,但是阿萤,你既然这样相信我,那我当然要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你的话。”他微笑着注视着她:“我上船,就会把给节度使的解药扔下来,但是此刻,你要先服解药。”

她点一点头,阿恕上前,送上一瓶药粉,阿萤毫不犹豫,接过去服下,不再与他说话,只是吩咐桃子,立时按照阿恕的要求,替他们预备船只、马匹、干粮等物。李嶷本来心中担忧,见她面色如常,气息稳定,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程瑙站在她身侧,她每说一句话,程瑙就大声重复一遍,务必令庭中诸人听得清清楚楚。庭中诸人见程瑙如此,已经有七成信了其实她才是节度使的女儿,更兼她素日亦在军中行走,人人都是与她甚为熟稔的,只是做梦也没想过她会有这一层身份罢了。

当下一切诸物预备停当,李嶷唯恐有变,与阿萤一起,率人将柳承锋、阿恕等人送至码头,阿恕率人检查了船只,这才解开缆绳,缓缓离开码头。

柳承锋立在船头,只见李嶷与阿萤并肩站在码头上,李嶷紧紧牵着阿萤的手,另一只手里却仍旧执剑,似是害怕他突然扑过来,或是抢走阿萤似的,船只缓缓离开码头,阿萤的身形也渐渐远离,起初不过丈许,旋即变成了两丈,渐渐更远,更宽,他心中酸楚,知道此后山长水阔,再相见时,不知又是何种情形,阿萤却只是紧紧盯着他,直到船只越来越远,几乎已经快要到三丈,她才扬声喝道:“柳承锋!解药!”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的名字呢,他无限怅然地想,终于略抬一抬手,阿恕会意,朝着码头上扔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李嶷早就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见瓷瓶掷出,立时飞身跃起,长剑一抄,就将那瓷瓶抄在剑锋上,一收回剑,拿起那小小的瓷瓶,里面果然是一颗药丸。

阿萤再不多言,李嶷亦是如此,两人双双掉转马头,回身策马就走,仿佛不屑一顾似的,浑不再理睬那渐行渐远,渐至江心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