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花朝(第19/22页)

就在他手腕即将抬起的瞬间,突然似有一道青光从眼前闪过,旋即他手腕剧痛,只听当啷一声,酒杯已经跌落于地。

庭中众人不由惊呼,只见屋顶上似大鹏展翅一般,掠下一人,那人手执长剑,面沉如水,挡在柳承锋面前,护住崔倚,正是李嶷。柳承锋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但也并不如何慌张,倒是庭中诸将一见竟是李嶷,纷纷就要去寻兵刃,更有人操起凳子,要与李嶷肉搏。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旋即从外面大踏步走进来,正是崔倚的心腹大将程瑙,他素来在定胜军中极有威望,本来数月前就奉命折返营州,众人没料到他竟会突然出现,一时喜出望外,纷纷与他见礼。

柳承锋见程瑙出现,不由得心里一沉,数日前他就接到密报,说程瑙中毒已死,没想到他竟然没死,甚至突然来到了长州。程瑙大步走到他面前,却大声质问:“柳承锋,这么多年来,节度使待你如同亲子,你如何竟敢对节度使下毒?”

这下子庭中顿时哗然,众人惊疑不定,不知为何程瑙忽出此言,柳承锋不断冷笑,说道:“程将军这是老糊涂了,快来人,将程将军请下去,稍作歇息。”

庭中诸人犹豫不决,程瑙上前一步,指着柳承锋,大声道:“你派人去营州杀我,幸得我逃过一死。”

原来柳承锋密遣出人给程瑙投毒,不想阴差阳错,程瑙闻说崔倚出事,立时启程南下,投毒的人扑了个空,恰好阿萤和桃子设法传出的信又到了,程瑙这才躲过一劫,但既知有人暗中想要谋害自己,程瑙这才将计就计,假作中毒身亡,令部属大举发丧,还向洛阳、营州、长州等地各派出快马报丧,实际上程瑙改头换面,日夜兼程,乔装而行,从滨水南下,顺水放舟日行千里,反倒赶在报丧的人前面,终于在今日赶到了长州。

程瑙就在众人面前,逐一揭破,他是当年的知情之人,当下便清清楚楚说出,柳承锋并非崔倚之子崔琳,而真正的崔琳,其实是何校尉。

阿萤早已经换了衣裳,只不过不是新妇的喜服,而是一身的戎装,她持剑缓步走入庭中,两目清冷如刃,直直地望着柳承锋。

事已至此,柳承锋并无慌张之色,他甚至笑了笑,指了指李嶷,又指了指程瑙,笑道:“阿萤,你就是为了维护这个李嶷,无视他害了节度使,颠倒黑白,收买了程瑙,编出这样一篇弥天大谎来?”

阿萤不悲不喜,两丸眸子澄澈如水晶一般,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柳承锋,今日你交出能救阿爹的解药,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柳承锋仰天大笑,指着李嶷,说道:“就凭他?”又指了指程瑙,傲然质问:“程将军,你到底收了什么样的好处,趁着父帅病笃,跑到这里来,说这样一篇胡话。”他提高了声音:“我是阿爹的儿子!我是崔琳!阿爹被人害了……”他用手一指李嶷,声音里透着森冷的恨意:“阿爹是被秦王!是被他,是被李嶷害了!”他直直地盯着程瑙:“你被李嶷收买了,秦王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想要连我都杀了,你以为咱们定胜军的同袍们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吗?”

庭中众人闻言,亦犹豫起来,毕竟眼前这崔公子确实是崔倚亲自扶掖着长大,而且一直以来,父子亲密,从来没有听说这崔公子不是节度使的儿子,怎么程瑙突然就出来说他不是崔琳,更不是节度使的儿子呢?难道这一切真的是程瑙和秦王一起别有用心,构陷公子?

众人正惊疑不定时,桃子早带着人进来,她捡起地上泼洒的酒盏,用银针试过,针尖瞬间变黑,她高高举起银针,说道:“他想给节度使喝的酒里有毒!”

众人嗡得一声,像炸了锅一样,有人拔出了兵刃,还有人犹豫不决,看着柳承锋。而张?忽然站出来,说道:“公子,我适才问你揭硕箭镞的事,你说是崔璃与揭硕人勾结,最后羞愧自尽。”

他黝黑的脸色沉沉的,看不出什么喜怒,但是忽然双掌一击,数名兵卒抬着崔璃的尸首进来,就放在庭院正中。柳承锋不由得心一沉,他早令阿恕将崔璃的尸身处理,不知张?竟从何处,寻得崔璃的尸首。张?上前,解开崔璃的衣裳,手指那伤口,说道:“公子,你说崔璃是羞愧自尽,可咱们都是军伍之人,这伤口明明是被人从背后刺穿……”他眼睛紧紧盯着柳承锋:“公子,咱们定胜军与揭硕,有着血海深仇,为什么揭硕的奸细能混进来……为什么前夜战阵之中,最后竟是揭硕的射手护着你撤走……公子,为什么……”他每问一个为什么,就上前一步,一直走到柳承锋面前,愤然道:“公子,我们视你为少主,不仅仅是因为你是节度使的儿子,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你也曾经身先士卒,你也曾经领着我们与揭硕而战,出幽州的时候,你对我们说,我们定胜军要南下勤王,平息叛乱,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公子,节度使说过,咱们行伍打仗,不认得字也不要紧,但一定要明白,为何而战……”他全身颤抖,似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嘶吼:“为家国而战,为血亲而战,为同袍而战!咱们定胜军,为了将揭硕人拦在北边,不让他们踏入国境半步,流过多少血?死过多少同袍兄弟?你为什么要跟揭硕勾结!你为什么?你不是节度使的儿子!你不是崔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