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比八百万两银子还值钱的一只烧鹅 (第16/19页)

“那找日升昌去借,大不了多付利息。”

“如今全省票号元气未复,凭我和雷大娘的关系,只要开口,她必然全力帮我,可是那样就把日升昌坑了,我不能做害朋友的事儿。”乔致庸摇了摇头。

“这……”管家也为了难,忽然眼前一亮,“东家,你和省城的大官儿素有往来,何不叫他们派兵把这些人撵走。”

“住口!”乔致庸发怒了,他一指大门处,“外面那些都是我乔家的主顾,信得着我才将货物赊欠,如今上门要银子,我不但不给,还邀兵来撵,那我乔致庸成什么人了,我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乔氏先祖!”

管家吓得连连点头,乔致庸吁了一口气,看了看身后先祖乔贵发的画像,又看看自己亲笔所书的那副对联:“惜食惜衣非为惜财原惜福,求名求利但须求己莫求人”,他忽然豁达地一笑,站起身拍了拍手,“管家,把那些主顾都放进来!”

“东家!”

“做生意有赚就有赔,我乔家赚了多年了,如今赔了也正常。我乔致庸不是还在嘛,凭我赤手空拳,十年后还能把这份家业赚回来。去吧,把那些要债的主顾都客客气气请进来,他们曾是我乔家的衣食父母,将来也许还是我做小生意时的相与,我要好好谢谢他们。”

“东家!”白发苍苍的管家哭了出来。

“去吧。”乔致庸挥了挥手。

乔致庸坐回正厅的太师椅上,微微闭上眼睛等着那些人冲进来,也想好了一肚子的话要和大家说。他清楚地听见了管家打开大门时那清晰的吱呀声,这院子是父亲在时建起来的,乔迁之时,父亲抱着牙牙学语的自己,第一个推开门进了院,那时大门开启的吱呀声如同就在耳边,自己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这大院里的新鲜事,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他一时有些神志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不对,怎么这半天还没有人进来?他睁开眼向门外望去,管家正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语声发颤,“东家,东家,您快出去看看吧!”

“怎么了?”乔致庸站起身,紧盯着他。

“茶车,茶车呀!”管家语不成声,手一直指着门外,这时外面已经传来欢呼之声。

乔致庸愣住了,喃喃道:“不会,路还没通,茶车怎么可能会到?你看错了吧。”

“东家,你去看看吧!”管家又是抹泪又是笑,连连往外推着他。

乔致庸惊诧地出了门口,所有人都在望向乔家堡前的那条路,一支壮观的队伍正迤逦而来,长长的茶车依次行进,后面一眼望不到头,前面第一匹马上坐着的人正是古平原,而在他身边赶着头一辆茶车的是常四老爹。

队伍来到前面,古平原翻身跳下马,几步走到乔致庸面前。两个人互相看着,古平原把着乔致庸的臂,笑着说:“乔东家,你的那笔金子我用了,买了一条茶路。”

常四老爹累瘦了一圈,可是精神极好,也在一旁打趣道:“这一路上的官儿让我喂的直打饱嗝,乔东家不心疼这笔钱吧。”

“不心疼,不心疼。”乔致庸眼中含着热泪,紧紧握着古平原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去看看茶吧。”古平原轻轻推了他一把。乔致庸来到茶车前,轻轻把盖布掀开,满满一车的茶砖,堆砌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他拿起一块,掰下一个角揉碎了放在鼻前贪婪地闻着,那茶的清香仿佛散入了五脏六腑。

“好!”乔致庸大喝一声,猛地一扬手,茶叶被风卷着,飘到了周围众人的身上,乔家堡上下顿时欢声雷动!

乔家及时到来的茶叶把一省的生意都带动了起来,山西有三成以上的生意直接或间接与贩茶有关,省内靠着往恰克图贩茶为生的脚夫驼伕趟子手以及各式各样的生意人成千上万,这茶一到就等于久旱逢了甘霖,甘霖借着票号施行的过账法又变成活水,生意套生意,买卖连买卖,彻底把山西票号从奄奄一息中给拉了回来。

山西票号活了,大平号可就离死不远了!

“大掌柜,银库里只剩下五万多两的现银了,今个儿一开板要是有人大笔兑现,咱们就麻烦了。”管账先生小心翼翼地说。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无力,李钦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张广发,这才惊讶地发现不过十几天而已,他的额头鬓角竟然多了星星白发。

“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一招。”张广发忽然双掌互击,声音里有气恼也有一丝恐惧,“山西票号竟然能想出这种起死回生的法子,我真是太低估他们了。”

何止是他,就是当初设下计谋,要把山西票号掀个底朝天的李万堂也万万没有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过账法通行全省票号,唯独把大平号排除在外。商人之间的买卖往来凭借过账法在各个票号间通行无阻,唯独到了大平号这儿不灵。一来二去,把钱存在大平号反倒变成了一件极不方便的事情,于是便开始有人结清折子将钱提往别家票号另存,一开始是一个两个,后来是十个八个,再后来站起长排,大平号的银库才真正变成了有出无进,不过十几天工夫,号称要把山西票号一网打尽的大平号,银库竟然见底了。